谁也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乌勒被吐了一身的脏污,虽然她早上只吃了一点清粥小菜,但胸口一片濡湿黏腻的感觉令他紧锁浓眉,他竟然一时不察松了手。
秦长安顺利地摆脱了乌勒的钳制,她弯着腰,双手抱着肚子,在树下吐得一塌糊涂,直到吐不出任何东西。
低垂着脸,无人看透她眼底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由于她的肚子实在突出,而挡住了她右手的小动作。
“这可是你自找的。”话一说完,猛地转身,手一扬。
乌勒瞬间闻到一股香味,当他想到要反击,猿臂一伸,却没能再度抓住秦长安,因为他运气使力的关系,香味径自在体内游走,顿时,全身无力地瘫在地上。
见到乌勒倒下的那一瞬,陆青铜已经带人冲了过去,跟乌勒的手下厮杀起来,龙厉匆匆大步走去,一把拉过秦长安,直到远离打斗的圈子,才捧起她的脸,视若珍宝,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的脸并未清瘦许多,似乎还是跟他离开之前一样,带着一点点好看的圆润,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毕竟她刚才吐得很厉害。
“现在才害喜吗?”他锁着眉,这世上许多女人怀孕都会孕吐,但秦长安不曾,只是刚才看她吐的一塌糊涂,害的他都揪心不已。
但正因为谁也没料到这一出,连乌勒都乱了阵脚,这才被秦长安抓住一个空子,可谓是阴沟里翻船。
“那些东西,很臭。”她嫌恶地说道,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然是死不足惜,可是他偏偏还要将那些人手臂上的苍狼刺青割下来,臭烘烘的,她能不吐吗?!若过去在军营,她的确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尸体,可是,自从她怀孕之后,嗅觉和味觉都变得更加敏感,实在怪不得她。
他脸色不善。“我知道了。”他是想刺激一下乌勒,不曾料到秦长安也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唯有看到她,他内心好似要把自己吞噬干净的怒火,才能稍稍安定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仿佛怕他消失一般,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像是在大海中攀住了一块浮木,一松手就会灭顶般的抱住他,怎么也不放手。
“陆统领,我们先走。”龙厉朝着陆青铜隔空喊话,陆青铜应了一声,挥舞动作的大刀,再度砍伤一人,跟谨言慎行他们交换了个眼神,连连后退,护送两人离开。
一路上不断有人冲出来,想要阻挡,但圆月小筑毕竟不是西朗的王宫,安插在此处的侍卫人数有限,更多的被困在东苑,为了保护被迷药迷晕的狼王乌勒,因此,路上的阿猫阿狗,在陆青铜的眼底,也就不成任何问题。
圆月小筑外面,停了几匹马,他们一路上都在赶路,自然是骑马过来的,但是他担心秦长安的情况。
“还能骑马吗?”
“嗯。”她点头,跟龙厉同骑一马,但在他拉着自己上马的那一刻,他的身子几不可察地歪了一下,看得她心惊肉跳,但好在最后他稳住了。
“陆统领,你回去,把人带过来。”交代了一句话之后,龙厉就挥下手中马鞭,胯下骏马疾驰而去,头上有一大一小的灵隼领路,从沙海的边缘绕到绿洲,两个时辰后,才抵达艳阳关。
过了边境,秦长安的心总算落了地,当地的武将给龙厉安排了最近的驿站,一走入那间屋子,龙厉就紧紧抱住了她,刚才在圆月小筑里,他们只是仓促地拥抱了下,完全无法平息他一个月来对她的渴望和思念。
“皇上,皇后,热水来了。”武将亲自送来热水,见门并未关上,粗枝大叶地走了进去,可是里头的男女抱成一团,他急忙涨红了脸,退出来,将门掩上。
龙厉的下颚抵在她光洁的额头,哪怕有个不长眼的武将闯了进来,他腰际的那双小手还是没有松开的迹象,关于这一点,他很满意。
“没事了。”他低声安抚她,如今过了艳阳关,告诉她安全了,但她还是不曾松手。
她静静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红唇紧紧抿着,刚才在乌勒面前的龙厉,实在是判若两人,他的嗜血凶残、杀伐决断,甚至骨子里的残暴,足以让他成为一个恶魔。
当着乌勒的面,他打算一个个斩杀乌勒的女人,最后是乌勒的儿子,他没有一点迟疑,或许在当场,要他杀掉所有乌勒在乎的人,他也无所谓!换做平日,他总会压抑内心残忍的手段,但这回他不再打算压抑,不计后果,整个人显得阴沉的可怕。
连她,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下。
“打算抱着我一整天?”他的喉咙溢出低沉的笑,抬起她的那张脸,两人四目相对,她的眼底藏着一些很深很复杂的东西,他竟然一时之间无法看透。
“你……事情办好了?”她一开口,才觉得自己浑浑噩噩,问的太糊涂。
“再重要的事,能有你重要吗?”他低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压抑,仿佛要用狠辣的眼神杀了她一样。
她淡淡睇着他,没说话。
“再说啊,怎么不说了。”他的语气微微缓和,是一贯跟情人说话的平和,可是莫名地笼罩着一股暴虐的风暴。
“你还好吗?”眼神闪烁,手掌离开了他的后背,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臂,仿佛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般温柔。
“不好。”俊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在屋内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她的心跟着不安,吞了吞口水,忍着浑身肌肤上起来的寒意。“哪里不好?”
龙厉并未坦白裴九的那些言论,他的心里还是有私心,他一点也不在乎什么唤醒秦长安的鬼话连篇,秦长安就是秦长安,他并不希望她体内有什么神魂苏醒,更不喜欢她跟诺敏扯上半点关系!什么劫难,什么注定短命,在她身上,统统不存在!
“听我的,吃点东西,再睡一觉。”他说的强硬。
很快有人送来了午饭,两盘清爽的时令蔬菜,一盘边疆几乎吃不到的芦笋虾仁,还有一碗鸡肉蛋花粥,香气扑鼻。
她虽然总觉得龙厉有点不太对劲,但眼下的确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候,她吐得那么干净,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肚子里空空如也,真是饿极了。
桌上的菜色看起来一般,但在边疆地区,能吃到这样的膳食,已经算很不错,至少味道比起口味重的西郎菜来说,更让她胃口大开。
尤其是那一大碗的鸡肉蛋花粥,切成小块煮的入口即化的鸡丁,白色的蛋花在里面宛若千丝万缕,再加上表面上的青色葱花,养眼又好吃。
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更别提在内陆要搜罗到新鲜的虾仁,实在是很不容易,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而她不久之前还吐过,他细心地嘱咐了人准备热粥,更好消化。
他……远比他看上去的还要体贴啊。
她连吃了两碗,肚子有了七分饱,整个人才恢复了大半精神,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的皮相确实极好,他这样不言不语地用膳,吃相透着贵族的优雅,整个画面都格外的美好,只是,在烛光下,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周有淡淡的青色,眼底的疲倦此刻才点点滴滴地浮出水面。
他看上去好累。
实际上,她吃第三碗粥的时候,他才吃了小半碗,吃的太过缓慢,吃的太少,很显然,人累到了极点之后,会影响一个人的食欲。
他……只是想陪她吃顿饭,因为她身怀六甲,决不能耽误任何一顿饭的时间,她会饿,肚子里的娃娃也会饿,而他此刻最需要的并非饭菜,而是好好睡一觉吧。
“这里的虾仁很新鲜。”她当机立断地夹了一块虾仁,送到他的唇边,他已经搁下了碗筷,似乎是吃饱了,但见她笑靥如花,眼神明媚,还是张开了嘴,任由她给他喂食。
喂了几口,她才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吃饱了就困,三郎,你陪我睡个午觉吧?”
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谈任何人,任何事,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倦意,她于心不忍。
他下颚一点,唇线有了细微上扬的弧度,脱下身上的红袍,躺在她的身边。
往日,这男人不管睡在哪里,不管春夏秋冬,不管何种天气,势必是要沐浴之后才肯上床的,但今日他显然顾不了那么多,即便他只字未提,她还是心中清明,这一次,他怕是累惨了。
木板床太硬,被子不够柔软轻盈,枕头有些不舒服,换做往日,大老爷早就牢骚满天飞,非要换成他满意的,否则,誓不罢休。
她其实说了谎,今日的自己并无太多困意,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他的面颊。
察觉到脸上贴上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压制了一下汹涌而来的睡意,他刚闭上眼就再度睁开,那双眼遍布血丝,声音愈发低哑。
“怎么还不睡?放心,进了艳阳关,就是我们的地盘了,除非乌勒现在就想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