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不如往日清滑调笑,他轻易地在那双晶莹清澈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这一点,让他很满意。/
当然,令他心头一热的是,她如今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对他的一丝眷恋,那种眼神……是面对爱人才有的。/
她微笑着走近他,他长臂一伸,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手把手地教她弹琴琴音,只是没多久,龙厉的脸色微变。/
反复教了几次,但一旦龙厉松了手,她便无法抚出连续动听的曲调,只是从小就不曾接触过这些东西,就算她当真有些兴趣,心里清楚,若是没有天分,抚琴就要靠多年的练习,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找不到门道上手。/
就在她频频出错无比苦恼的时候,一道无奈的轻叹从身后传来。“还以为这叫弹琴说爱,谁知道却是对牛弹琴。”/
有他这么损人的吗?!/
她脸上虽说是盈满笑容,手下却是毫不留情地掐了他一把大腿肉,龙厉皱了皱眉头,低哼了一声。/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音律不齐的女人。”/
“音律不齐?”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当你的王妃,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
龙厉眼波一闪,却是笑的更深,喉咙溢出一连串的笑声,不只如此,还把她整个人抱的更紧了。/
“陆仲以前若是好好教你的话,此刻也该是一个大家闺秀了……”/
她没心急地打断,听出他还有弦外之音,只是微微掀了掀眼皮,耐心地听下去。/
龙厉转过她的脸,额头跟她抵着,那双墨黑眼瞳仿佛溢出星光璀璨,他满足地喟叹。“不过这样的话,你就只是一个大家闺秀,太正常了,哪怕你同样进了靖王府,本王也不见得能被你吸引……本王要的,不是一个正常的木头美人,那多没意思。”/
这样正常的千金小姐,全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但秦长安,这世间却只有一个啊。/
秦长安的性子,不是一潭死水,是只要他搅动一番,就能热烈翻滚万丈巨浪的滚滚春水,让他在每一个朝夕相处之中,都能更喜爱她一分,更宠溺她一分。/
她却气急败坏地反问。“你这是骂我不正常?”他才不正常,整一个怪胎,浑身上下的毛病不知有多少。/
“嗯,不正常。”龙厉有笑,笑的春临大地,笑的春暖花开,笑的那张原本就俊美非凡的面容,更是蛊惑人心。/
但不等秦长安翻脸,他却很快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亲吻,嗓音宛若屋外暖热的微风,徐徐飘过她的耳畔。/
“你的到来,给靖王府汇入了一分生机,过去本王看着你就常常想,一个小丫头遭遇变故抄家,却毫不怨天尤人,甚至还知抓住一切机会,不让官奴的帽子把你变成一只无知的井底之蛙。你若太正常,说不定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卑贱官奴,还是没有熬到出头,你说,你的不正常,是不是就是本王对你上心的理由?!”/
她眯了眯美目,脸上佯装的怒气再也撑不住了,嘴角不自觉上扬,这男人明明想法异于常人,但经过这一番诡异的解释,却又比一般的奉承还要让人记忆深刻。/
“你这么喜欢我的与众不同?”/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既然如此,我再弹一遍。”/
龙厉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不曾忽略秦长安眼底那一闪即逝的恶劣笑意,这女人……居然也胆大地捉弄他来了?/
他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
芙蓉园内。/
六月底的午后,芙蓉园的花圃里一大片的栀子花,花朵洁白无瑕,浓郁的花香飘满了整个院子,一切都显得安谧而美好,除了……/
房门紧闭的屋内,传出一首断断续续的琴声,一听就是学琴的新手,但不只是曲不成调,几乎没有一个琴音是温婉悠长的。/
院子外的下人频频回头,甚至有人听到琴声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心想,王妃拥有一手精妙医术,妙手回春,可是明明是灵巧的可以在人身上绣花的双手,弹起琴来,怎么就这么的不堪入耳?/
隐没在屋檐上、树冠上的几个暗卫,同样忍得很辛苦,这一个午后,他们光是听这一首《雁落平沙》,就听了不下数十遍。/
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暗卫,全都是个性坚韧如野草的汉子,从三五岁就开始习武,从几百人中被挑出来,成为靖王的暗卫之一,秉持的一贯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原则,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殊死厮杀。/
唯独今天,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什么才叫做直击心灵的折磨。/
暗卫们心里苦不堪言,王妃这一手抚琴的功夫,杀伤力实在是太大,说是魔音穿耳也不夸张吧。但因为身上的责任,他们无法关闭自己的五感,否则,真想一了百了,当个聋子至少还不至于如此煎熬。/
白银则依旧面无表情地守在洞门外,宛若石雕一般,知道头顶的树上藏着暗卫,一片绿叶从树上悠悠转着圈落下,她的眼神也只是闪了一下而已,再无任何波动。/
只是,她默默地想,她家主子是此生第一次抚琴吧,希望,这也是主子最后一次抚琴。/
翡翠前来送茶水,那张脸几乎皱成包子,跟白银咬着耳朵。“白银,主子这是放大招了吗?可我怎么搞不懂了,主子抚琴弹曲,是想要王爷留下来,还是要赶王爷走啊?”/
难道王妃为了报复王爷的喜新厌旧,才故意用这种方式给王爷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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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金玉良缘 062 用别的方法给本王送行
屋内。/
“是不是比一开始好听多了?”秦长安有模有样地端坐在桌旁,双手按在琴弦上,美目清亮,唇旁有笑,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精通琴艺,游刃有余。/
龙厉修长的手指,摁住了额头微微突起的青筋,脸上阴晴不定。也唯有秦长安,能让他耐着性子耗费一个下午在这里指点她那糟糕的不成样子的琴艺,若这还不是真爱,他何苦来哉?!/
他脸上的笑飘渺不定,但脑海里想要把这把价值千金的古琴折断的念头,已经浮现了好几回,都被他生生地扼杀了。/
佩服秦长安满满当当的自信,他的眼皮几不可察地一抽。“是吗?并无长进。”/
早就领教过这男人的毒舌,他说话从来懒得修饰,哪里管别人高不高兴?/
秦长安的笑容马上分崩离息,一记眼刀飞过来,轻描淡写地说道。“都说名师出高徒,教不好,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龙厉头一回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就好像是在北漠跟她下棋的时候,看到她耍赖的模样,那时候对他的冲击不小,也可正因为见到这个小女人私底下的每一面,她的存在才变得更鲜活,更生动。/
“一般的曲子,本王听上三遍就能弹了,而且,那还是在十岁的时候。”他一边纠正她手上的动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还未被封王建府之前,他生活在皇宫,因为皇帝对他的宠爱,他哪怕足不出户,也会有负责教授各门功课的老师来教他学习,只是那时他的脾气就已经是出了名的坏,不知道赶走了多少夫子。/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妨碍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一切得来太容易,反而让他摸清窍门之后,很少再继续精进。譬如这抚琴,若不是在北漠一时情急为了打消秦长安的怀疑,他此生都不见得有兴致为任何一人挑拨琴弦,弹奏一曲。/
秦长安的脸都快绿了。这家伙虽然一肚子坏水,但的确在很多事上面都是天赋异禀,不可否认。但是,这种被人看扁的滋味,实在不是她习惯的。/
“以后女儿长大了,本王亲自教她抚琴,你大可放心。”龙厉不轻不重地补上一刀。/
她瞪着他,她放心什么?担心生下一个跟她一样不通音律的女孩子?/
翡翠的声音正巧在门外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王爷,王妃,晚膳准备好了。”/
龙厉“噌”一声就站了起来,把古琴从秦长安手里夺了过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归为原位,转过身对她一笑,但秦长安却没有忽略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微妙表情。/
“走吧,吃饭。”/
她嗔怪地回以一笑,没再追究下去,缠着他一下午让他教她抚琴,倒不是因为她对抚琴有着多么浓厚的兴趣,而是因为她自有深意。/
明天他就要走了,但他们的离别,她不想要用眼泪和悲伤,让他走的不放心,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多晦气。/
她要让龙厉带着希望走,走的踏实,走的毫无牵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隔壁梅花厅的时候,早已恢复了眉目冷淡的模样,并不显得过分亲密,直到酒菜上了桌,龙厉把所有服侍的下人都支开了,冷淡地丢下一句。/
“今晚,就让王妃服侍本王,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应了声,听话地离开了梅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