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建见他开始疲惫,明白他上瘾的时候到了,果不其然,丫鬟从榻上的矮桌取出一个金盒,凑到康达的鼻尖下,康达眯着眼嗅闻着,双目中的神采渐渐涣散开来。他的嘴角勾起,喉咙里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过了许久,那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已经是充了血色,慈善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冷静中的残暴。
看到这样的大哥,康建也忍不住眉头一皱,继续道。“大哥,罗同过去试了十几年还没有成功,白白牺牲了几十个孩,就算那个女人是当初从滁州大宅院里逃出来的,可是她也不适合当药人。她本是个正常人,现在却又聋又哑,可见对喂药的过程是不适应的,即便再炼下去,又能有多少胜算?更何况,她不年轻了,怎么也有四十岁了吧,身体已经开始衰老了。”
康达缓缓地斜靠在榻上,面无表情,窥探不出半点情绪,那双充血的眼眸直直地睇着康建。
康建心口猛地一揪,只觉得这些年来自从大哥碰了那种古怪的药粉之后,虽然是化解了他的病痛,但却又让康达变得很不一样了,正如此刻,他就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他真的是康达吗?
“就算只有一成胜算,也不能放过。罗同死后,当初我好不容易查出他还有个混迹江湖的儿罗象,是他儿里面最能跟他比肩的一个,就在北漠黑风山的黑龙寨里,跟强盗达成一片。可惜,等我派人潜入北漠黑龙寨的时候,那个寨已经被夷为平地。”
“大哥,这件事我怎不知道?”
康达哼了一声,眼底的笑意薄了几分,生出些许讥讽:“而带着大内侍卫和官兵把黑龙寨剿灭的人,你猜是谁?就是那个了不得的长安郡主,当今的靖王妃!”
这话里话外的深意太多,好似一场风暴降临,康建的酒劲上头,整个人的意识有些飘忽起来,大着舌头问。“这么巧?那个罗象也死了?”
“我本来打算好了,找人劫狱,可是没料到北漠竟然抓到黑龙寨匪徒的第二天,对所有人就地正法,甚至没等到秋后问斩……据这个罗象研制了一种毒药,祸害了北漠不少人,甚至还牵涉到皇族中人。所以北漠皇帝把黑龙寨所有人都灭了,罗象负责研制毒药,他是祸源开端,听他是被五马分尸的。否则,罗象有这点手段,不定可以承父业,可啊,太可惜了!秦长安把我一辈的希望毁于一旦!”
丫鬟将用温水泡好的帕,绞干了递给大舌头的康建,康建接过来狠狠抹了一把脸,又细细地擦了擦双手,总算清醒许多。
只听得康达话锋一转,咬牙切齿地冷笑道。“秦长安把罗同的继承人罗象整死了,在北漠得了大笔的赏赐,甚至还拿了免死金牌,可是有什么用?风水轮流转,她又能料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成为和亲王妃吗?今日,她到了金雁王朝,很多事就由不得她了。”
康建端了一杯醒酒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脑清明,试探地追问。“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恩怨,大哥是因为想要报复靖王妃,才主动提出把如月嫁到靖王府去的吧?”
“这只是一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她嫁过来的时候有多风光,到最后就有多凄惨。”康达显然还不愿意全盘托出,意味深长地看了康达两眼,脸上的笑容冷凝了一层薄冰。“你看着吧,得罪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即便,她是个女人。”
问到此处,康建彻底酒醒了。
“大哥,我能出什么力?”
“寿王的信你拿到了吗?”
“寿王的书信里,一切都很顺利,他见了老纯王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很好,出嫁之前,你可跟如月都清楚了?”
“我让她想尽一切方法,到靖王的书房找寻遗诏……”
“靖王城府很深,他虽然年轻,但心思并不容易看透。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那本遗诏不见得就藏在他每天都会出现的地方。”
康建无声点头:“这要等如月能取信于他之后,才能在靖王府随意走动,理应心行事。”
正文 045 再爱一点,连命都没了
“当初宁王上位,一定让靖王毁掉了遗诏,免得后患无穷。但我认为,靖王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即便跟皇帝是亲兄弟,他的性是不会相信任何人,四年前他帮着宁王肃清朝臣,将支持太龙锦的一干人等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皇帝如今委以重任,但人是会变的,哪一天起皇帝觉得他树大招风,功高盖主,就是他的末日了。你他,难道不会留着那本遗诏,以此要挟皇帝吗?”
“大哥,有可能他会跟我们站在一起吗?”
康达又深深吸了一口金盒里的粉末,眼底愈发浑浊起来,他的嗓音飘在半空,徐徐道。“要靖王支持寿王,那是绝不可能的,殊途同归,你就别想了。他不是寿王,几句话下去就能得到他的信任,这样的人才最容易操控……等我们办完了大事,靖王此人绝不能留。”
芙蓉园。
“王妃,今晚奴婢来守夜好不好?您若是睡不着,奴婢跟您几个笑话,陪您聊聊天,保证您可以一觉到天亮。”翡翠端来了精致新鲜的晚膳,伶牙俐齿,一副讨好秦长安的殷勤态度。
“我本来就不喜欢折腾下人,没有你们在外面守夜,我也能睡得很好。”秦长安漫不经心地,话音未落,就看翡翠垮下了脸,脸色苦兮兮的。“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在外头喂蚊?”
“奴婢怕您晚上心情不好。”翡翠声,偷偷地打量秦长安的表情。
“不必了。”
翡翠低眉,于心不忍地回道。“可是奴婢留意到前些天,那个收拾屋的婆每天都换洗您的床单枕头,您表面上对靖王爷娶侧妃一点也无所谓,可每到晚上,总是哭湿了枕巾被吧……您不想让奴婢发现,可是奴婢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在深夜里哭泣伤心呢……”
秦长安的脸都绿了,之前婆几乎天天来换她的床褥,那哪里是因为她夜晚咬着被哭泣,她看起来像是那种委曲求全的媳妇角色吗?之所以被褥需要换洗晾晒,还不是因为……因为龙厉那个恨不能每天都要办事的需索无度的男人!
“好了,翡翠,不过是我喜欢太阳的味道,让婆换洗的勤快些,你就想到那里去了。康如月已经进了门,这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辗转难眠的人不该是我,应该是她,毕竟今天我没有出席喜宴,便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才该担心我日后怎么捉她的毛病。”她捏了捏自己发红的耳垂,佯装无事发生,摆出大老婆的威严和气势,冷哼一声。“我怎么可能让她爬到我头上来?谁不知道我才是靖王府真正的女主人?你有这么多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叶枫和康如月现出原形,露出马脚,我们主仆齐心协力把她们赶出去,还我耳根清净。”
翡翠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明白了,主这是鼓励她绞尽脑汁对付那些老婆呢,什么侧妃什么贵妾,还不是要仰仗正妻鼻息过活!这么一想,她也有了愧疚神色,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奴婢误会您了。”
“最近叶枫那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奴婢正要跟您呢,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去厨房端一碗给如意少爷的蛋羹,在半路上遇到了叶美人身边的丫鬟米。奴婢看她慌慌张张的,就问她从哪里来,她竟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奴婢就怀疑了,她急忙给奴婢塞了一块玉佩,她是因为叶美人不满意厨房的饭菜,才要她来开个灶。”
这一番辞,的确虚实难辨,但秦长安的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可能这么简单。
她转动着手里的描金茶碗,嘴角无声勾起,眼神一沉再沉:“厨房是最危险的地方,出入的丫鬟不少,一旦吃食有了问题,就算要查,人赃俱获也要一阵。你最近要留意,不管是如意那里还是我的饭菜,都要用银针查验,决不能给人可乘之机。”
“奴婢心地打量了她一阵,却发现她的布鞋上沾了一根鸡毛,难道她偷偷摸摸给叶美人杀了活鸡炖了鸡汤?”翡翠一脸嗤之以鼻:“那个叶美人身段丰腴,原来是这么补出来的,装什么风情万种,走路扭着水蛇腰,奴婢见了就来气。明明清心苑有自己的厨房,居然还让丫鬟到大厨房开灶,真把靖王府当成是她的地盘了?”
秦长安忍俊不禁:“你这个嘴巴坏的丫头,怎么话越来越泼辣了,我真担心以后你找不到婆家。”
“奴婢又不想嫁人。”话虽然这么,翡翠却是红了脸。
“这话听着太假了。”她摇了摇头,笑吟吟的,却是暧昧地看着翡翠。
翡翠心头一震,转变了个话题:“您还是先问问玛瑙吧,她好像有了心上人了呢,您恐怕要先给她添妆了。”
“玛瑙?”秦长安在脑海里搜罗了一番,玛瑙是个细心又擅长酿酒的姑娘,但性太过内向,终日都在靖王府,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又去哪里找来了心上人?心上人总不能从天而降吧。
难道,那个心上人就在靖王府,所以两人才能时不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