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目光转冷,又嫉妒起这两个高大威武的武夫来,就因为他们是兄长,秦长安护短成什么样了?
但如若不是因为她并不在乎美丑,又怎么能接纳一个其丑无比的倌倌明遥?
不过是一瞬间,他的思绪反反复复,已有不少转变,秦峰跟秦铜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冷着脸站起身。
“我们有事要跟你。”
龙厉的视线扫了一眼,最终落在秦铜的身上,虽然无法看清人皮面具后他的真正表情,但那双眼里的灰暗特质,却分明被冲淡了不少。
“陆青铜,见到本王还不行礼?”他似笑非笑地问,“难道因为当了的副指挥使,就不认过去的主了?”
秦铜的眼神骤变,仍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朝自己沉沉压下来,墨眸透着严寒冷酷,不带丝毫感情。
两人此刻都并非以真面目示人,秦铜的脸上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而龙厉则是一张银制面具,挡住所有肌肤,此刻,彼此的眼神却是尖锐逼人,毫不退让。
在靖王府的两年多时间里,秦铜一开始在柴房呆了大半年时间,直到秦长安跟他提起要他当王府的护院,当得好了,还能成为靖王的侍卫。当初妹妹陪着龙厉出去春猎,回来的却只是龙厉一人,以及传回来秦长安的死讯。再后来,他自然而然地成了龙厉的侍卫,日过得不好不坏,但他跟这个名义上的主几乎从不讲话。妹死了后,他虽然脸上没有流露悲恸,但却心死如灰,好似被拔出了主心骨,孑然一人地工作、吃饭、睡觉,好似行尸走肉。
“不跟主行礼也可以,等本王跟长安成亲后,你不就成了本王的二舅?本王非但不能刁难你,还得对你多几分尊重。”龙厉一掀锦袍下摆,气定神闲地坐下,随手取过茶杯,斜眼看着两人,扯唇一笑。“坐。”
秦铜皱了皱眉,虽然他不再是效命于龙厉的侍卫了,如今他是北漠武官,按理也不需要对龙厉俯首称臣。但龙厉身上天生王者的姿态,却是无法磨灭的,还是有种威慑人的力量。
“别上他的当。”秦峰拍了拍秦铜的肩膀,深有体会,以过来人的姿态劝:“你愿意有这个妹夫喊你舅吗?我可不行,回去将军府连觉都睡不着了。”
“大哥,他从未折磨过我,我跟他之间也没有任何恩怨。”秦铜的实际,但在见到龙厉那一脸势在必得的闲适表情,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也不想要一个皇家人当妹夫。”
龙厉的脸瞬间沉下来,发现自己对于这两人不配合的态度,颇有些介意。他一凛,眼睫微敛,掩去眸中精光,冷哼一声。“一家不识好歹的。”
他是最尊贵的亲王,身在帝王家,势必学会满心城府,不择手段,不过,他手上的权势滔天,陆家人一个个全都是瞎吗?他可以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陆青峰,你以为本王为何要查清十年前的那堆陈芝麻烂谷的破事?还不是为了无辜蒙冤的陆家?为了被扣上通敌卖国的你?呵,如果本王不是皇家出身,未必可以掌握最隐秘的一手消息,你这辈就只能当一个名声极臭的死人。”
秦峰攸地掐握了下手掌,脸庞紧绷,无法解释为何胸臆间会一阵剧烈的翻腾。
秦铜看他背脊僵硬,直挺挺地站着不动,实在猜不透大哥的心思。
“大哥?长安去金雁王朝,居然是为了这桩事?”秦铜试探地问。
秦峰蓦地一震,仿佛这才猛然回神。“长安坚持要查明。”
“大哥还想着有朝一日要回去?”
秦峰摇头。“这么久了,我已经习惯在北漠生活了,更别提如今公主刚有一月身孕……也许这辈都不会再回金雁王朝了,但我还是不想陆青峰三个字,成为众人口中的乱臣贼,只要能洗清身上的罪名,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旦此事了结,你们都欠本王一个人情。往后,本王与秦长安的事,你们无需胡乱插足。”龙厉脸色阴沉如水地。
两兄弟一脸不善地瞪着他,即便他能帮陆家翻案,还是改变不了此人阴狠手辣的性格先入为主,更别提一上来就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他们能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怎么想,都是一朵鲜花插在……哎。
当然后面几个字,就不了吧,收获一个这样跟正人君一点边都沾不到的妹夫,想想都糟心。
“怎么两个舅的脸色这么差?实在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龙厉云淡风轻地道,把手里的茶杯往台面上一隔,这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里是我妹的郡主府,你凭什么赶人?”秦峰横眉冷目,看看,那么阴阳怪气的一个人,到底有哪一点讨人喜欢的?
“本王只是担心,你们继续留下来的话,只会让你们自己胃口尽失,心情糟糕。”龙厉耸肩轻笑,嘴角挂着惯有的轻蔑笑意。
“哼,你也知道我们一桌吃饭会倒胃口。”秦峰还是没好脸色。
“所以,慢走,不送。”他笑的更深,面具后的眼微微一眯,眯起几分凌厉。
“大哥,莫生气。”秦铜拉住突然往前迈动一步的秦峰,生怕秦峰的拳头揍上龙厉的那张脸,压低声音,好言相劝。“长安刚过,这里有不少她喜欢的古董,打坏了就不值得了。”
言下之意,打坏古董使不得,打坏他就无所谓了?在这对兄弟的眼里,他还不如那些古玩珍贵?
“你的有道理。”秦峰气冲冲地推开正厅的大门,走了两三步,突然转过头来,指着龙厉发话了。“出来,我们过两招!”
龙厉凉凉一笑,果然是武夫的逻辑,不过就要动手,谁跟他过两招啊?!
“本王最讨厌把自己弄得浑身汗臭,既然大舅手痒,本王肯定是要给你这个面的。”
“少废话!”秦峰中气十足地吼道:“你该庆幸今天我没带银枪!”
龙厉并未踏出门槛,反而是轻轻地击掌,神色怡然自得,极为自如。
站在他身后的秦铜,却突然皱起眉头,眼神闪过一丝紧张。毕竟,他当了一年多的贴身侍卫,龙厉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身为侍卫如果没有半点眼力价,那么,一旦错失最好的时机,主的性命就堪忧了。
果不其然,从正厅的屋檐上落下两人,全是一袭素色劲装,但并不蒙面,一左一右落在秦峰的身畔。
不过,这两个练家却并无动作,而是木塑石雕一般动弹不得,而后,龙厉凉薄清滑的嗓音徐徐飘来。
“挑吧,不管哪一个,至少能跟你过一两百招。”
秦峰气不过:“你还算不算男人?让你的手下出马,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男人,不如去问问你妹。”龙厉依旧气定神闲,慢悠悠地抚摸着自己的下颚,用的还是怼死人不偿命的讨厌口吻。
“你想要练手,我给你找了两个合适的陪练对象,毕竟,功夫太差的不行,你练得不痛快,不尽兴。或者,你们两兄弟一起上也成。”
龙厉甚至还搬了椅坐在门口,打算好整以暇地观看这场打斗,横竖秦峰秦铜这两个家伙他都不是很喜欢,就让他们慢慢打吧。
秦峰挑高一边眉毛:“这么,我还得感谢你了?”笑话,他纯粹想把龙厉这个碍眼的男人暴揍一顿出出气罢了,跟别人打个你死我活算什么?!
龙厉负手而立,一身泰然处之的超脱气质:“不必太客气,反正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长安认了吗?”
他霸道又坚决地:“她会认的。”
“大哥,这两人我没见过,应该是他的暗卫,暗卫一旦见光,以后就只能当普通侍卫。一个暗卫需要训练十余年,他却让他们来陪大哥练手,还算有点诚意。但暗卫的身手往往深不可测,你还是别冲动了——”秦铜大步流星地走到秦峰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你怕我打不过?”
“大哥,你不长公主刚刚怀上吗?你一旦身上挂了彩,长公主自然会担心。”秦铜按住秦峰的手,四目相对,冷声。“算了。”
“算了算了!以你那两下,还不够我热身的!不过龙……明遥,我丑话在前头,我一定会把长安亲自送过去,以后她哪怕少了一根头发,我一定会从你身上讨回来!”秦峰的目光凛冽,将双手的指节握的咔咔作响,很是骇人。
“我的女人,自然由我来保护。”龙厉下颚一点,面具后的表情无人能看到,唯独这句话,字字决绝笃定,掷地有声。
“好,我姑且信你一回。”秦峰的眼神沉下,总算开了口。
“你们可以走了。”秦铜朝着两个暗卫,他们却闻所未闻,目光依旧直直地看向一身散漫的龙厉。
龙厉下颚一点,两人才纵身跃起,“嗖”一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好轻功。”秦峰重重地哼了一声,心中浮想联翩,如果不是这些武功奇高又忠心耿耿的暗卫护送着秦长安跟龙厉前去南疆,他们未必能逃过上官德的层层追杀,能够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