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很淡,若她是个普通女,应该特别感激萧元夏处处为她着想的做法。纵然她有着郡主的身份,但毕竟带个儿,即便在民风开发的北漠,萧元夏能为她争取一个平妻的身份,算是待她不薄了。
她更有理由相信,只要她一点头,萧元夏就会付诸行动,但至于皇帝会不会理会这种荒唐的要求,那就是后话了。
“四殿下,我曾经认为你我至少能当知己。不过,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唇边含笑,淡然若素地。“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处理后宅的烦心事,所以,此生若是嫁人,绝不会跟任何女人分享我的丈夫。我要做,就做唯一的正妻。”
萧元夏喉咙一紧,秦长安会拒绝,似乎并不让他倍感意外,仿佛她理应如此不低头不妥协,但内心还是充斥着失望。
不等他开口,秦长安又。
“再者,皇上刚刚痛失一个皇,自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您身上,您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皇上。就算殿下进宫提起此事,只会无功而返,又何必前去自讨苦吃?”
一阵漫长的沉默,游走在两人中间,萧元夏只觉得在她的眼里,自己无所遁形,心里的热度一点一滴地褪去,渐渐被隆冬的冷意包围。
平妻已经是他能够给出最大的诚意,却还是无法赢回她的心,他就只能这样错过她了吗?!
“长安,你老实告诉我,你对那个明遥是真的动心了,还是……”萧元夏顿了顿,咽下些许苦涩,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只是因为孩的关系,才不愿跟他分开?”
“时间能改变很多事,我现在没对阿遥动心,不见得以后也不会。不过,他是如意的爹,我当然不会把他赶出郡主府。”
“你别对他动心,他不值得拥有你!”萧元夏一改往日的温煦,沉着脸,声音不自觉拔高,“长安,你再等一段时间,五年,不,三年之内,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言下之意,三年内他就想坐上皇位?秦长安不想泼冷水,虽然皇位最佳人选的确是萧元夏,但皇帝身体还算健朗,三年就献出皇位,这话可不好。
就算萧元夏做了北漠的新皇,他当真会给她想要的一切?即便他会休了梁雪,难道还能坚持不选妃,让后宫虚空?
她定定地望向萧元夏眼中的挣扎,可惜她不是怀春少女,三言两语就能骗的团团转,萧元夏是有心,但他短期之内绝对无法兑现这种承诺。
与其让萧元夏继续抱有幻想,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等什么?”她的语调跟夜色一样寒凉,冷的没了颜色。“殿下,我不是个喜欢枯等的人,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他并不愚钝,亲眼看到秦长安毫不迟疑的拒绝,绝不可能是对他身旁的位有所企图。但她如此毅然决然,一身清姿傲骨,更令他不想放弃,在他看到她的特别之后,怎么还甘心将她拱手于人?
都是那个明遥!
是他先认识长安的,他们当年言之有物,相处融洽,她绝不该对他如此冷淡!论先来后到,论门当户对,论情投意合,哪里还有那个从肮脏不堪倌倌出身的明遥什么事?!
“殿下,成大事者无所依恋。更何况,长安并不是你命中之人。”
听着她言语之中的云淡风轻,他涩然地问。“如果你不是,还有谁是?”
她却只是目光清明地睇着他,静默不语,一字不。
今日,他兴匆匆来,却败兴而归,让萧元夏离开的时候,脸上没了笑容,先前因知道她解开情蛊的愉快情绪也早已一扫而空。
跨出郡主府的大门,萧元夏怒气腾腾地坐入轿内,回去的路上,将这些事一桩桩地从头想过,脸上渐渐结出霜花,眼神变得极为冷淡。
真正令人难受的是,秦长安不但拒绝了他,反而她的心已经偏向了明遥,这是他不曾料到的结果。
即便没了情蛊的束缚,她还是不愿割断两人的关系,不就是对明遥也有好感吗?明遥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迷惑那么果断清冷的女人?
萧元夏涩然而笑,他何必想得那么清楚,越清楚,越清醒,就越心痛。
许久之后,绣着皇室轿徽的墨绿色轿停在皇府的门口,他在轿里坐着,迟迟不曾踏出一步。
“四殿下,到了。”侍从在轿外等了半天,轿里没有任何动静,只能再度提醒。
这一回,萧元夏才从轿里矮身走出来,一脸严峻地站在门外打量眼前这座府邸,从宫里派来的管事总管几乎隔三差五就来报道,宫里准备了一应俱全的迎亲所用的繁文缛节,也增加了不少人手,这一个月来,每日皇府里都有东西抬进抬出,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热闹。
他迈步走了进去,放眼望去,目光可及之处全都被下人布置的美轮美奂,喜气洋洋,出了大皇那件事,大皇被赐毒酒,但好歹生前也是皇,即便没资格葬入皇陵,至少也不能随便处置萧元晨的尸骨。
大皇尸骨未寒,他本以为自己的婚事会被拖延,却没料到皇帝坚持如期举行他的大婚……或许,皇宫闹出这么大的丑闻,皇帝也迫不及待用他的婚事来冲淡那沉重压抑的气氛,希望带来一些喜气吧。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中却毫无波动,甚至满心落寞?这就是他走上通往皇权那条路必须经历的难关?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夕阳西下,皓月升起,他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眼光里透着难于形容的伤怀。
正文 071 求亲对象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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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宫里没再传来皇帝为她谋划婚事的消息,秦长安想,约莫皇帝只是一时兴起,又或是对方被她吓跑了,毕竟她的郡主府有个后院人,还带个“儿”,谁那么想不开,要当她的郡马?若是对方真跟虞妃娘娘的那么出众,何必挑上她?
她这么想着,坐在鹅黄色的轻轿内,扶着光洁的额头,有些昏昏欲睡。都怪龙厉一连几天晚上变着法磨着她,折腾她,白天她还要忙着巡视各家商铺,睡眠不足,自然是容易犯困。
轿停在醉仙楼的门口,她是醉仙楼幕后的老板,这一点很少有人知晓,她刚踏入酒楼,就看到有人好似一只蓝紫色的花蝴蝶,翩然而至。
“郡主,您可到了,早就给您空出了二楼的翡翠阁,您请。”夜清歌媚眼如丝,悦耳的嗓音之内隐约还有兴奋之情,他快步在前头领路,把她带上二楼的雅间。
门一关上,秦长安便解开身上的斗篷,递给夜清歌,上下打量这个男人,他五官阴柔貌美,脸上被发簪划伤的疤痕几乎看不出了,唇红齿白,依旧是勾人的容貌。至于身上穿的虽然还是偏华丽,但至少不再跟以前那么粉味重了,嘴角挂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几乎是用生命在招揽生意了。
“郡主,您怎么一去就杳无音信?您不知道清歌有多惦念——”男人哀怨地看向她,露出狗般可怜兮兮的表情。
“担心什么?我若是一去不回,这座醉仙楼就留给你了。”她淡淡一笑,的轻描淡写,但是眉眼之间的那份岿然不动的淡定,总是能让人多看几眼。
“我担心的是明遥那个家伙……在南疆路上,他真的没露出马脚吗?”夜清歌眉头微蹙,自言自语。“不应该啊。”
秦长安没有继续谈论这个问题,她话锋一转,眼波清明,语气调侃。“皇城各大酒楼的掌柜,就没你这么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
夜清歌阴柔妩媚的脸上再度有了明艳的光芒,他亲自给她倒茶,动作娴熟,显然学过茶道。
“食色性也,客人们喜欢看我,还有不少姑娘家偷偷来看我每天都来醉仙楼喝茶吃点心的呢……不过,这有什么用?郡主还不是觉得我跟明遥比,就是比他逊色么?”
“你都离开倌倌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处处挤兑明遥的习惯?”她眯了眯黑眸。
“您未免也太偏心了,处处袒护明遥。”夜清歌嘟囔一声,俊脸上那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可人模样,竟比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端起一只青瓷描金瓷杯,凑到自己鼻尖,夜清歌伺候人的功夫显然不弱,泡出来的茶水香味浓郁,还带着一丝清甜。她垂着长睫,嘴角微微翘起。
“夜清歌,你在倌倌里需要出风头,需要争宠,这是你的生存手段。不过到了我的醉仙楼,你已经是最受瞩目的大掌柜,平日里跟明遥也见不着面,就别紧咬不放了。我看你脸上的伤疤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想想怎么怎么过好从良后的新生活。”
这一番话,犹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洒落在夜清歌枯寂的内心中,虽然他总是笑脸迎人,但是在年少时候就被自己的亲叔叔婶婶卖到倌倌,无从选择地学习那些迷惑人伺候人的手段,只知道逢场作戏,从来没人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关心他提点他。
他的笑容变得僵硬,柔润的嗓音压得很低,好似如鲠在喉。“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虚荣而想赢得郡主的注意,经过这么多事后,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的人是郡主,否则,或许我一辈都在倌倌里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