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测测地瞪着她,笑容令人从骨里生出寒意。“本王真想瞧瞧,有朝一日你坠入情是何等模样。”
“慢慢等,运气好的话,你会等到那一天的。”她暗觉好笑,扫了一眼他袍下还迟迟不倒的那一处,手在他的胸膛上轻拍两下。“我带虎头出去散步,你把这几本账目都算清了吧。”
龙厉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铁青,之前答应给她看账是不想她过度操劳,也并不排斥两人窝在房里共度时光,可惜秦长安显然是那个过河拆桥的。她把账目丢给他处理,自个儿却自得其乐地领着爱宠闲逛,不就是把他当下人差使了?
“气色怎么这么差?血气不顺?”她觑着他愈发阴沉的俊脸,好似还未意识到是谁惹怒了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上去像是幸灾乐祸。
见他臭着脸不话,她又。“我让下人准备南粥,有助气血,又甜又糯,待会儿我陪你一道吃。”
龙厉这才掀起眼皮,傲慢地看了她两眼,自从知晓他偏好甜食后,这个软肋她就拿捏的很稳当,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的讨好和关心?
又甜又糯,这四个字,听上去不赖。
我陪你一道吃,这一句话,更是轻易在他冷硬的心里灌入一碗热汤,整个人顿时热起来。
龙厉的表情柔软了几分,目送着她打开门,跟着白虎走向花园的方向。
秦长安一关上门,就朝着白虎挑了挑眉,一路都憋着笑,直到走入无人花园,实在忍不住了,才放声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能看到龙厉吃瘪的模样,肚里什么气都消了,毕竟,她知道让来了兴致的男人半途而废,欲望无法抒发,就是一种最残酷的刑罚。
心情大好的秦长安,漫步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路上,身上的斗篷随风飘舞,灰斑白虎跟随着主,目不斜视。一人一兽,一柔一刚,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虎头,这回你干得不错,不枉费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她见四下无人,才揉了揉虎头的毛茸茸的大脸,亲昵跟白虎磨了磨鼻。“你的鼻好冰喔——”
白虎蹭着秦长安,在主人面前无所畏惧,很快就玩到一块去。
她折了几支绽放白梅的花枝,正打算带回去插瓶用,见白虎仰着头观望,她笑着将花枝凑到它的面前。
“看不出虎头你虽然是一头公老虎,还挺懂得赏花弄月的嘛。”
对于主人的调侃,白虎不以为然,鼻出气,哼哧两声,眼神又恢复了百兽之王的骄傲,它皱了皱鼻,表情专注,好似真是在嗅闻白梅的气味。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她眸一亮,弯唇微笑,有感而发。
站在抄手走廊的俊逸男人凝望着花园里的画面,身后站着翡翠,一脸为难地询问。“四殿下,不如奴婢去通报郡主一声?”
“我把你送到长安身边,早该料到你终有一天会忘记谁才是你本来的主,你要忠心护主可以,居然连我都想拦?”萧元夏平日里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形象,此刻却俊脸冷淡,带着几分刻意的疏远。
这半年里皇城局势动荡,大皇萧元晨和上官德一党已经不成气候,但他的心情郁郁不明,始终都心不在焉,并无太多快意。
翡翠红着脸低下头:“郡主不见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萧元夏冷淡一笑,看也不看她:“翡翠,你的卖身契捏在谁的手里,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想被暗中发卖到苦寒之地,大可继续拦我。”
话音刚落,他就不再顾及这个丫鬟,往前走了几步,远望过去,秦长安站在梅花树下,一袭素净宫装,黑发上的一支萤石流云簪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并不比任何一个贵族女更雍容华贵、珠翠环绕,但她挺立的姿态,却又透着无法忽略的高贵。
事实上,她虽然是平民出身,却比他打见过的几个公主更气质卓然,更别提她不是只有美色没有脑的女人,她毒医双修,又有做生意的手腕。难能可贵的是她从不颐指气使,傲慢无礼,骨里带出来的自信,不是因为依靠父母给予的良好家境,而是她拥有的一身本事。
这样美好的秦长安,怎么可能宁愿选一个男娼?
萧元夏紧握的手,终于慢慢松开。
有些事情,他的确做不到。
他并不好色,但皇身边需要有女人服侍,这是他出生以来就清楚的处事规则。皇府里的两个侍妾,他自认为没给予她们多余的热情,答应皇帝迎娶梁雪,也是因为他需要得到梁雪娘家的势力支持他成为皇储。
这半年里,他时不时地想起最初遇到秦长安的场景,他们在军营里那惊艳的一瞥,在星空下高昂的对谈……他最近总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还未得到她,已经错过千百回。
而她,从南疆回到皇城,竟然隐瞒归来的消息,并放话下去不见客,连他都包括其中?!
当萧元夏走到秦长安的面前,她刚才灿烂自如的笑靥却微微收敛,虽然还是笑着的,却显然拉开了几分距离。
她往萧元夏背后瞥了一眼,果然看到翡翠一脸愧疚地止步不前,但她没放在心上,她看得出来翡翠的想法已有改变,只可惜换了别人,也不见得敢拦着四皇。
“如今我要见你一面,就这么难了?”萧元夏的嗓音听似很平和,却隐隐压抑着怒气。
近距离一看,才发觉萧元夏不如往日风采俊秀,虽然还是一身华服,但气色并不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带些憔悴。
反观萧元夏,他也在痴痴打量着秦长安,眼神无声沉下。半年没见,秦长安从荒野之地会来,非但没有任何的憔悴消瘦,反而像是一朵时刻都被雨露浇灌的鲜花,幽然绽放,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白虎见来了个从未见过的外人,虎目怒瞪,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攻击姿态,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牙齿,下一刻就要朝着萧元夏扑上去。
“虎头,不得无礼。”她朝着白虎拍了拍双手,虎头这才收敛浑身气势,虽然还是在喉咙口发出低微的声响,但显然温顺许多,寸步不离地守着主,迟迟不曾离开。
对于那头白虎,萧元夏初见有些惧怕,因为男性尊严才牢牢地站在原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手心冒汗。虽然早已听秦长安养了一头白虎为爱宠,他实在没想过是这么一大头庞然大物,而她区区一个女,却能跟白虎打成一片,而白虎也居然能听懂她的话对她言听计从……不由自主的,一丝不该有的不甘和自我厌弃,裹住了他的心。
“昨日才刚到皇城,手边压着太多事,我是吩咐下去,最近不见客。不知殿下会来,所为何事?”
萧元夏嘴角冷冷地一勾:“既然从南疆回来,把情蛊解了,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生分吗?”
秦长安淡淡睇着眼前的男人,他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而且一个月后就要大婚,但是在他身上完全感觉不出新郎官的喜气和愉悦,反而,他看上去比任何一次还要忧心忡忡。她不得不在心中叹了口气,人,终究是要变的,自从她觉得萧元夏跟温如意不再相似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有了一道裂痕,而如今,这道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连带着她对萧元夏真是一丁点悸动都没了。
“能顺利解除情蛊,多亏了殿下派人去南疆带回来可靠消息。”她微微一笑,眉眼柔和,但眼神依旧充满自信。“殿下跟我哪里来的生分一?您马上要娶皇妃了,我正在为你们精心准备贺礼。”
闻言,萧元夏注视的眸光热切起来。“到底,你终究还是在意我要成亲了是吗?长安,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答应父皇娶梁雪,更应该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没有一个男人会对政治婚姻抱有希望——”
她沉凝着脸,幽幽地道。“我的确能够理解。”
“你真能理解?”他喜出望外。
秦长安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转动着手里握着的花枝,不疾不徐地。“要想得到某些东西,必须舍弃一些其他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这些话从她口中出来,萧元夏挡不住内心的情感泛滥,心中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看到她这般的疏离,冷淡的眉眼,一时把控不住,捉住她的手,紧紧捏着。
“长安,我对梁雪没有半点感情,她根本无法跟你相比。”
从手指上传来的温度火热,正如同萧元夏那张略显清瘦俊脸上的真挚表情,她心里清楚,这些都不是虚情假意,却又不可能再给任何模棱两可的回应。
这般想着,她用力将手抽了出来,眼如寒星秋水,嗓音平静的毫无起伏。“这些话,殿下不得,一旦落人口舌,那就麻烦了。”
右手一阵虚空,见她隐隐拒绝的冷漠脸色,萧元夏心中一冷,原本盘旋在脑里的那个念头,终于再也无法压抑,他眼底满是激动:“长安,这些天我翻来覆去地想,我可以跟父皇恳求娶你为平妻,你进了皇府之后,不必看梁雪的脸色,跟她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