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有人眼尖,激动地指着上方,大喊大叫。“看!人!”
鄂婆婆依旧披着斗篷,一脸嘲弄不屑的表情,不冷不热地。“废话,不是人,难道是鬼吗?”
众人顿时紧闭了嘴巴,只是心思浮动,眼神里满是焦虑紧张。毕竟大瀑布从来都是族内勇士证明勇敢的圣地,几百年来,可没有一对情人跳过,这让向来与世无争、淡泊宁静的巫族人,急的团团转,真怕今天又是目睹一桩惨剧。
“砰”,秦长安隐约听到再度扎入水潭中的声响,刚才从半空中跃下的感觉,好似只是一瞬间,却又极其漫长难熬。
龙厉坠落的速度稍快于她,但他自始自终从未松开紧握着的手,她想要睁开眼,但瀑布的水流实在太大,她无法看到他,但从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即便越来越凉,还是能让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存在,让她安心。
她伸手,划开面前的清水,在水潭深处往上游着,身体极为舒展自由,如鱼得水,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立即停下动作。
右手,是空的。
什么时候松开的?
她眉心紧蹙,掉转头,重新往下游,四处张望,水潭很大,深处金光迷漫,却始终看不到那个一袭银色锦袍的男人。
她的心,咯噔一声。
越往深处,越是心跳如鼓,她知道凡事都有个万一,刚才跳下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真到这份上,却难免阵脚大乱。
不会吧,枉费他是个皇,那么尊贵的命格,原来也敌不过老天爷的意思。
老天要他死,他就得死,这一点,终究跟贫头百姓也没什么两样。
思绪胡乱纷飞,甚至一时间忘了呼吸,胸口发闷,脑袋发胀,眼角湿湿的,分不清那是什么。
正在此刻,她的腰被人从身后环抱住,脑袋里轰隆一声,好似天气突然打雷下雨,挡也挡不住。
刚才看到她游到深处,很明显是在找他……她突然不再继续找,怔住半响,脸上麻木的表情,更掺杂着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感。
他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划拉着清水,拼命往上游。
两人从水下破面而出的时候,仿佛身上披着一层散碎金光,那一幕犹如神迹,有着深深震撼人的力量。
水气在他们周围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彩,像是一道彩虹,让雾海更像仙境,美丽的无法用笔墨形容。
所有巫族人的眼睛一亮,紧张的表情褪去,阿鲁和他阿妹忍不住欢呼一声,被鄂婆婆瞪了一眼,他们随即低下头。
龙厉贴着她的耳畔,低声。“刚才在水下怎么在发呆?不要命了?”
她摇摇头,不想是在找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清新的空气彻底填满了肺叶,才转身面对背后的男人。
“没受伤?”她一开口,嗓音有些哑。
“没受伤。”他下颚一点,却没有拉着秦长安出水,如今衣料全都贴在她的身段线条,他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芙蓉出水的模样。
她笑着问。“鄂婆婆,行了吗?”
龙厉拉过秦长安,挡在她的面前,只让她露出一颗脑袋,他直面不远处的巫族人,对着为首的鄂婆婆面色极冷。
“他们虽是外地人,但深受情蛊所害。既然他们敢跳大瀑布,大家有目共睹,我就成全他们,不过,解蛊之后,你们就要离开。”
鄂婆婆完这一番话,才面无表情地走开,众人也渐渐散开,去做各自的事,可见在巫族内,大长老的话,等同于圣旨。但鄂婆婆虽有威信,却又不独断横行,所以族人对她更敬重。
秦长安无声垮下肩膀,鄂婆婆在所有人面前许下承诺,她就不怕白费工夫了。
半年来悬在心头的心事,终于落了地。
她微微放松的表情,没有逃过龙厉的眼,看着她身心愉悦,他阴沉的脸色也和缓不少。
他的手掌伸了过来,摁住她的后颈,将她拉到了他的眼前。
她看到他鬓角有一丝凌乱,不知是混着汗水还是瀑布的水气,张扬地贴在脸颊上,眼神凌厉深沉,整个人狂野不羁。
她晶亮的眼一眨不眨,眼看着他花瓣色的薄唇在快要碰到她的唇时停了下来,他轻轻地吐字。
“我们两个的命都很硬。”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弯唇一笑,只觉得这样的距离太过亲昵,把他推开。“水下不能多待,寒气太重。”
龙厉把她抱到岸上,走到一旁的树下,扯下一个包裹,里头有一条柔软毛毯,正是他们一路上睡觉用的。
不由分,他用毛毯从头到脚裹住她,毛毯吸收了她身上所有的寒意和水分,山风吹来,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冰冷。
她发现空气中漂流着一股奇怪的气息,她抬头一看,他的黑眸正盯着她,里头黑压压的一片,看的她莫名胆战心惊。
“刚才找不到我,你可有难过?”他的嗓音有着隐隐的压抑。
她径自往前走,嗓音平静许多。“如果你被激流冲走了,我也休想解蛊了,当然会失望和难过。”
听到她这么,龙厉一路上再也没话,两人默不作声地到了木屋,沐浴更衣后,她瑟瑟发抖地裹着被,屋内只有个很的暖炉,散发出来的热量不足以温暖她。
龙厉穿着纯白里衣,却没有很快躺上床去,而是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的场面。
两人四目相接,她才猛然想起他昨日,只要活下来,他有话要对她。
但他眼里的幽深,宛若深渊,她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你,在水里找不到我,只有一点失望和难过是吗?三年前,我眼睁睁看着你坠江,那种肝胆欲裂的心情,是你始终无法体会的。”龙厉将她的手贴在嘴巴,凉凉的薄唇贴着她的手指缓缓地移动着,微凉的唇令她的睫毛颤了颤,她心中一紧,猛地抬头望着他。
“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官奴,什么肝胆欲裂?”她眼波一闪,并未流露动容之色,身上的棉被滑落些许,露出白皙的脖,青丝垂在胸口。
龙厉对她的偏执,她一向认定是此人惊人的占有欲作祟,她想要摆脱他的操控激怒了他,寡情的他才会误以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感情,非要揪住她不放——但,肝胆欲裂四个字,太重了,压得她心头生生的疼。
像龙厉这样疯魔的人,哪有什么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他闻言,俊美的面孔上又有了怒气,抓着她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看她皱眉吃痛的表情,这才舒展开了眉头,继续。
“对,你不过是个官奴,我不屑一顾,也没料到你这个丫头让我念念不忘至今。春猎的厮杀,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太何尝会是我的对手?可惜,我百密一疏,漏算了一环,那就是你。当那份困惑和遗憾像酒发酵几年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要过你一回,就那么一回,却无法控制回忆你和思念你……在你看来,是不是很病态的一件事?”
秦长安听的面色愈发苍白,但无奈堵不住耳朵,他这一番常人无法理解的话,就这样好似异常风暴,毫无阻挡地钻入心里。
“秦长安,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只是那么一次,我就要对你这么上心?为什么我会去学泅水?”
她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因为亲眼看到她坠入奔腾江水的画面,他不想有朝一日重蹈覆辙,再面临那种痛苦,才会学了泅水?
“强要一个女人,在你眼里,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她沉默许久,才静静开口,莹白的脸上有着一抹固执。“不是。对你而言,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要一个女人?所以,你所的回忆和思念,的确是不可理喻的事。”
他冷冷笑着,森眸一眯,清滑的嗓音在她耳畔扬起。“不可理喻?呵。何时起你也需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话音刚落,他嫌咬她的手指无法泄恨,直接搂住她白皙的脖,利齿压入皮肉,力道一会儿加重,一会儿放轻,好一阵才松口。
秦长安柳眉倒竖,抚着自己脖上的咬痕,冷淡地。“若是一般人,我想我也许知道理由——”
龙厉逼近她,浓密的长睫几乎扫过她的面颊,眼神突然炽热起来。“。”
“难不成你喜欢我?”她哼笑,眸若寒星,闪烁着点点微光,不以为然,只当是开玩笑。
但诡异的是,闻到此处,龙厉的眼底却多了很多东西,薄唇含笑,一脸情绪勃发,脉脉含春的姿态。
秦长安强忍住抖落一身寒气的冲动,龙厉这么不可一世自命不凡的男人,虽然纠缠她一年多,但她从未想过他对她,是有喜爱之情的!
见她非但没有任何喜色和娇羞,反而一脸抗拒地望向他,龙厉心中怒火冲天,咬牙切齿地逼问。“你这是什么眼神?本王就不能喜欢一个女人?”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秘密,那真的出人意料。”她将双手缩回了棉被之中,淡淡一笑。
好歹她见多识广,不至于阵脚大乱,被他的话吓得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