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却动也不动。
“秦长安,为什么我会昏迷到现在才醒?”他记得就算在她生缝伤口的时候,自己还是有三分神志的,他厌恶示弱,反感受伤,更不相信自己会沦落到跟弱鸡一样动弹不得的地步。
“我给你喝了安神药。”她的唇边荡起一抹鲜活笑容,眼神愈发清晰。“你睡死了,就不会痛的大呼叫了。”
痛的大呼叫?她的那个人不管是谁,绝对不可能是他!他恨恨地想,目露凶光。
眼看着龙厉的脸上阴晴不定,喜怒难辩,她又轻笑着摇头,语气认真。“阿遥,你忍痛的功力一流,这点我挺佩服你的。”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封项的刀法厉害,就差那么一分一毫,一旦割断你腿根的脉,你这条腿就彻底废了。”她走到床畔,眼底水光荡漾,粉唇一扯,扯出一道嘲弄的笑意。“到时候,你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瘸了。”
他眼皮一掀,俊脸有些许消瘦的痕迹,但那双黑眸依旧炯炯如火,好似有穿透人心的本事。
皱着眉,他把她的手拉到怀里,反复抚摸,眼底神色极为复杂。“过去我总喊你瘸,你这是气我来了?”
她垂着眼,看着他白皙犹如上等玉器般漂亮的五指,想着上苍果然是公平的,给他滔天权势、上品面容,却给了他很不讨喜的性格和残忍无情的心肠。
“你不告诉我伤在腿根,故意要吃那么大的苦头,想让自己成为废人?还是只是苦肉计博同情的一环?”
“你知道我被封项伤到腿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如果我真瘸了,我能在你眼里看到什么……会让我们的心拉得更近吗?”他的双眸深幽,嗓音不若往日清滑,而是低沉的好似从山洞里传来。
秦长安微微怔住,他的想法果然太极端,但为何这种偏执的念头就像是一根针,恶狠狠地刺入她的心间,一股钻心蚀骨的痛快速地在她四肢百骸漫开。
见她不话,连眼底都无法掩藏满满当当的错愕惊悚,龙厉垂眸一笑,用完好的双臂环住她,继续。
“你错了。我此生最讨厌的是蠢人,而不是瘸。也许你不信,就算你如今腿还是跛的,我还是会来北漠找你。”
趴伏在他胸口的脸抬起,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眸,里头却没有任何狠辣决绝,相反,有一丝悲戚。
“我若成了瘸,是否就能切身体会你当年的悲愤和苦楚?我若成了瘸,你会待我如你拼命守护的亲人么?我若成了瘸,换你到我身上为所欲为,是否就能把当年的账一笔勾销?”
她猛地偏过脸去,紧紧咬着唇,不去看那双形状美好的眼睛,不被他言语中的诚挚吸引,更不会被他不该有的温情打动迷惑!
正文 053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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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没跟任何人起,你年幼时坠马的事有蹊跷吧?”感受到她刻意的拉开距离,他一个不喜,手臂拢了拢,将清瘦几分的脸颊贴上她的头顶,用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平和语气低声细语。
她悚然一惊,抬起脸来,眼底的慌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龙厉捕捉到了。“你怎么知道?!”
“你至今不怀疑是你的两个兄长?”他轻捏她的手骨,好似在安抚她,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没有离开。
“大哥跟我年纪差得多,成年后就一直在军营,他没时间对我动手。”
他挑起漂亮的眉:“那你二哥陆青铜呢?”
秦长安反应不,不假思索。“我二哥不是那种人!那时候他在准备考武举,一心要当武状元,为国效力。而且他性火爆,没有心机,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老是护着你二哥,要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爱慕你二哥了。”他眉心蹙起,紧握她的手,将她纤细的指骨都捏的生疼。
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连我二哥的醋都吃?想当初,我跟二哥走的最近,如今却最生疏,但尽管如此,我不会怀疑他。”
他被她安抚了句句,紧绷的神情又松弛下来,将她揽在怀中,轻柔一笑。“既然两个兄长没嫌疑,那么,就只剩下你爹娘了。”
她一噎,越深想,心绪越乱,心一乱,越难以理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陆府的那个女人,不是你的生母,虽然体弱,但难保心思不单纯。”他脸色一凛,又。“大户人家的后宅里,深不可测的女人可不少,嫡庶之分,是能压死人的。”
她的肩膀无声垮下,清冷的嗓音从他的胸口穿透而来。“我知道。如果我的生母生活在陆家,如果我是摆在台面上的庶女,那么,你的确有可能。不过,若我二哥没有偷听到我的身世,很显然我爹从未想过要让我的身世见光……那还有什么嫡庶之分?我娘……姑且喊她大娘吧,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她知道我是为了给她续命而存在这个世上的药人,又何必置我于死地?坠马落地,稍有差池,就是性命攸关,什么都可以计算,但意外无法算的那么精准。”
“这么来,你们陆家一家都是大好人,你选择相信那就是个意外?”龙厉轻哼。
她抬了抬眼睫,瞅见他拧着眉头,一副又气又拿她没辙的表情,原来横亘在她胸口的怨气,刹那间消散一空,她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还找不到真正的原因。”
“你是指——”龙厉眯起凌厉的眼,话锋一转:“陆仲?”
“陆家的家人里,我最看不透的人就是我爹……如果真是他,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她若有所思,短暂地陷入回忆,那一刻,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龙厉的眼神冷的像是千年寒冰。“你的腿本可以治好,但经手的人是你爹,谁也不会怀疑他从中作梗,你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成了瘸!”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她到了北漠后,利用自己多年所学的医术,完成了这个像是奇迹般的蜕变。
她微微一笑,眼神里光彩照人,没有任何的自怨自艾、颓废潦倒,只听得她处乱不惊地道。“阿遥,怎么比我还生气?”
她的淡然和超脱,激怒了他体内的野兽,对,他就是生气!气那些所谓的家人看不出她是蒙尘明珠,气他们没有把年幼的她保护得当!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再被任何人这样愚弄和欺骗。”他紧紧握住她的双肩,那种坚定和温暖,突然让她很想迫切地去抓住,想依靠。
再度扳过她的身,俊脸压下,指腹摩挲着她下唇的细伤口,那里因为她咬唇太重而沁出一颗血珠。
他没再忍耐,彻底将薄唇压上去,温热灵活的软舌心翼翼地舔去她唇上的血渍。
伤口被他的唇舌舔吻的又麻又热,又湿又疼,随着他不合常理的动作,她耳中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近乎野兽般处理伤口的方式让她无言以对,全身颤栗。
当龙厉身心舒畅,心中还牵扯这一抹对别人从未有过的怜惜,吻得越来越深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出马超不合时宜的声音。
“爷,您让我吩咐的衣裳买来了。”
秦长安瞪大眸看向他,他好似置若罔闻,眉眼之间染上一层氤氲之色,冲淡了冷峭阴沉,她刚想把他推开,他却抢先一步,手掌牢牢地压住她的后脑勺,直到吻得两人的眼神相似的滚烫炽热,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进来。”他拉上薄被盖上自己的身,嗓音很快恢复了冷静,虽然面上不显,但心花朵朵开是真的。
马超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向一旁脸上浮现出好气色的秦长安,只是朝着龙厉行礼,继而开口。“孙武传来消息,是上官德派的人已经在来往珍珠泉的路上,爷,要杀了他们吗?”
龙厉瞥了她一眼,她太过沉默安静,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我想想。”
等马超离开,秦长安突然问。“上官德三番五次派人来杀我,这次阵仗未免太大了些……就算他跟我各为其主,看我不顺眼,为什么一定要我的性命?”
他觉得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她是极为聪慧的女,但女在朝政大事上面,总要矮男人一截,他满心属于年轻男的骄傲,薄唇微勾。
“把桌上的衣裳换上,我就跟你这里头的文章。”
她这才留意到马超送来的行囊,打开一看,是一套蓝色衣裙,犹如大漠夜晚的星空,面料里掺杂着银丝,在烛光下闪烁着极为璀璨的碎光。窄袖收腰,裙摆却是百褶的样式,她觉得眼熟,这不可就是当地人女的装束吗?!
“你要我重拾红妆?”
“此一时,彼一时,在行路的时候你女扮男装图个方便,但现在我们要在珍珠泉附近的镇上逗留一阵。这地方,人口不多,哪里来了一伙外乡人,一问就知道,容易惹来风波。你又是个不喜欢闷在屋里的,出门行走太招摇。”龙厉眼神傲然,语气不容置疑。“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