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只是把那些昏死过去的人断筋挫骨,看不出皮肉外伤,但会持续地痛上十二个时辰,时辰到了就死,但如果中途痛的受不了就惨了,就算想咬舌自尽都动不了……”
断筋挫骨?!
秦长安揉了揉眉心,再看马超很不自在的表情,急忙挥挥手。“走吧。”
马超一溜烟就走了,她无奈地苦笑,怪不得轻功了得,这比鬼跑得还快。
吹了会儿冷风,脑袋里满是关于神仙膏千丝万缕的疑惑,却又迟迟无法理清。她心事重重地钻入帐篷,才发现龙厉枕着手臂,并未睡着。
“神仙膏这件事继续挖下去的话,牵连甚多吧。”他懒散地询问,好似刚才经历的,并不是一场厮杀。
她沉默地望向他,寒星般的美眸在黑夜中熠熠发光,处乱不惊。
“别人家的孩死不完。”他一脸不耐,长臂一伸,把她拉到身畔躺着,另一手则灵活地解开她身上披风的系带。
秦长安无语地瞪着他:“脱什么衣服?晚上这么冷。”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脸色难看,冷哼一声。“想什么呢?看看你的背。”
当披风从肩膀上滑落,露出被撕毁的衣裳,后背上还留下几个淡红色的指甲痕,龙厉的怒气犹如干柴,一点就燃。
温热手掌贴上她的背脊骨,她猫着腰,暴露在清冷空气里的身体不由地轻轻一颤,仍然维持着嗓音的平静。“你受伤了?”
身后的男人一言不发。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帐篷一支起来你就要休息,是瞒着我处理伤口吧。不管多累,你从不比我早睡。再者,你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她挑了挑眉:“男人都好面,但你也不是铜皮铁骨,犯得着这么藏着掖着吗?”
龙厉阴恻恻地凝视着她云淡风轻的脸:“我我受伤了吗?”
秦长安白了一眼:“没受伤就好,睡吧。”
死不认账没关系,到时候痛的死去活来的人又不是她!
这男人简直别扭的要人命!
天还未亮,她躺下才一个多时辰,听到身畔有人沉重的呼吸声,好似还在隐隐压抑着痛楚。
“你很难受?”她坐起身,轻摇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的体温很低。
“滚出去!”他意识不清地骂道,紧握的拳头挥舞过她的眼前,若不是她闪得快,早就被击中一拳。
她没再迟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着他的脉搏,惊觉他的脉象紊乱,心浮气躁。
扯开他的衣领,她耐心地检查他的胸口和双臂,并无任何伤口——反复打量着被她脱得只剩黑色长裤的男人身躯,她双眉紧蹙,有一瞬间的挣扎。
把心一横,咬紧牙根,她用力扯下他的长裤,难掩满心愕然。
一道很深的刀痕,砍在他的右大腿根部,再偏一些,恐怕连那男人的那活儿都保不住。
他只是草草绑着几圈布条,撒了点金创药,但显然毫无作用,鲜血还在汩汩而出。
刚才这一路走过来,她怎么没发现他走路的异样?这男人对别人狠毒,连带对自己都这么狠吗?!
解开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条,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漠里,就算出动暗卫,要找到她想要的药材和用具都很难,更别提她不认为龙厉能等到那时候。
她没惊动任何人,以水壶里剩余的清水洗净他腿根的鲜血,直到那刀痕清晰地映入眼底,才俯下身,把一颗药丸塞入他口中,在他耳畔低语。“把药咽下去。”
他缓缓睁开眼,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知道眼前的倩影是谁,却又无法把她看的分明,俊脸苍白如雪,眼下一片青黑。
“荒郊野外的肯定没有麻沸散。”
他抬了抬指尖,嗓音犹如火烧般,四肢百骸都麻木起来。
“待会儿会很痛,忍着。”
她没看他,直接跪坐在他身畔,将手里的金针穿刺过他的皮肤。
他的脑里传来一阵钝痛,自始自终从未喊过一声,年少时忍痛的画面飞快地划过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
但唯一不变的是,身边总是有那么个存在,她的面目看不清,一会儿是少女装扮,一会儿是女人……她的眼神很专注,她的眉眼很动人……
“都是你自找的,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瞒着我伤口会自动愈合吗?”耳畔传来女的冷冷的叹气声,似乎还在咬牙切齿。
他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是他厌恶的气味,但此刻,这味道似乎能缓解他的疼痛,安抚他某一根异常紧绷的神经。
“好了。”秦长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在缝合的伤口上倒下止血的药粉,这才将视线转向他。
她以为他早已痛的昏死过去,没想到他竟还能睁着眼,目光迷离恍惚,眉头深深锁着,浑身上下每一条线条都是紧绷到了极致。
他浑身大汗淋漓,一手早已在沙地上耙下几寸深的痕迹,右手则紧握成拳,紧的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死也不肯松开。
她不是没给别人生缝过伤口,但即便是武将,也很少有能熬到最后的,铁铮铮的汉,多半是熬到一半就晕过去的。
他在挣扎什么?两眼一翻,反而不必忍受这么清晰的痛感,不好吗?为什么连自己都不放过?
秦长安面露困惑,好奇地抚上他紧握的右拳,他似乎反应很大,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手里的东西,不单没松开,反而握的更紧。
虎口处,露出一条金红两色的系绳,她眯起眼,越看越眼熟。
一个令人镇住的念头,油然而生,犹如在她脑后重重一击。
她不敢置信地用尽力气,一根根地掰开他蜷缩的手指,往日白皙漂亮的五指此刻却红的充血,她废了很大劲,最终才看清他满是手汗的手心里握着的东西。
是香囊。
是她随身携带的香囊。
是刚才她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太过专注,才没留意到他扯下她腰际的香囊,一直攥在手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感,击碎了她长久以来的漠然和无谓,秦长安脸色一白再白,抽出他手心的香囊,仓促地以手背擦拭自己额头的汗水,匆匆走出了帐篷。
守在不远处的李闯见她脸上血色尽失,紧忙问道。“郡主,您不舒服吗?”
“我没事。”她偏过脸,深吸一口气,只是心中犹如掀起万丈巨浪,迟迟无法平息。“你们爷受伤了,暂时没有大碍,但必须静养一段日。我们明日必须赶到珍珠泉外最近的镇上,此事不能耽搁。”
“属下马上去办!”李闯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她静默不语地伸出手,手里的香囊颜色不鲜艳,用了一年多了,女红的针脚不太整齐,唯独里头的香料和药材是她独家配方,散发着她喜爱的清香。
香囊所用的绸缎上面,居然出现一个手指大的洞口,一阵风吹来,里头的细碎香料好似沙土般从她的指缝中流逝飘散。
他该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香囊穿透一个洞?
一想到他几近病态的偏执和霸道,她心头满是沉重,一松手,香囊被风吹走,很快消失在脚下的大漠黄沙里,连影都看不见。
三日后。
秦长安让李闯找了一处当地人闲置的院,没住在当地的客栈,是觉得客栈里并不安全。
龙厉躺在床上,身上没穿衣服,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大腿上整齐的缝合肯定出自秦长安之手。
“怎么不找件衣服我穿?”他的嗓音有些哑,望着端着药进来的女人。
“这几天给你上药的人是我,嫌来来回回脱裤麻烦。”她眼睛都不抬,神色淡淡,拆开纱布,拿起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拭腿根渗出的新鲜血珠,耐心地清理干净,继而以指腹涂抹能让伤疤快速愈合的伤药。
他至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她就这么低垂着螓首,长发高高挽着一个男的发髻,在弯腰的时候,露出一截美丽的白皙脖……她做事的时候太过认真,毫不分心地看着那一处,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脸险些贴上他的胯下,甚至她平静的呼吸都隐约拂过……
秦长安涂抹伤药的动作突然停下,眼神透着古怪,死死地盯着某人逐渐苏醒强大的那活儿。
龙厉因为她的察觉,整个身都热了,倨傲的脸上闪过不容忽略的清冷,佯装自若地。“你是女医,应当知道男人有时候控制不了。”都怪伤的不是地方!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每次给你上药都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了,反正过会儿,它自己就消停了。”她点点头,不以为然,比他还淡然超脱。
他又握了握拳,男人好面,他更是心高气傲,下颚紧绷,眼神骤然阴狠。“不喜欢就别来给我上药。”
“你想让你手下给你抹药?两个男人面对面的,不也尴尬吗?”秦长安嗤笑,抽回了手,走到水盆边洗净双手。“当然,你要坚持的话,我无所谓。要马超还是李闯?你挑一个。”
龙厉的表情划过一抹残狞,他冷笑道。“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