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秦长安,往事历历在目,那是三年前他强要她后,事情发生了,她他似鬼似魔,本是刺激他,她的清白被毁,自然出来的没一句好话。
不过,她倒是想起一个细节,那天是百花宴回来,龙厉原本身体差不多痊愈了,那晚却突然发病……不,应该是毒性发作。
那双阴婺的眸充血,脸上遍布青黑色的长长短短的阴影,几乎是瞬间浮现在她眼前,好似就发生在昨日。
她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开。
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突破了浓烈迷雾,让她看清了这三年耿耿于怀的真相。
她心里不太舒坦,却还是问了。“那次你毒发?”
龙厉不言语,脸色稍微沉下。
以前就知道龙厉在娘胎就被喂毒,但那时候她没想追究,但如今,她想要知道的更清楚。
“什么毒?”
他沉默了许久,才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青桑毒。”
秦长安瞬间清醒。
龙厉明白她隐晦表情的意思,没有追问。
“你这命真够硬的。”她淡淡一笑,“青桑毒我虽然没遇到过,但也知道那是会把人折磨致死的慢性毒药,一旦中毒,多半是活不过十年的。”
“这不是遇到你了吗?”龙厉虽然笑着,但嘴角噙着一抹残忍。
“林皇后被赐了白绫,难道是她?”
“她错在不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他冷笑。“如果德妃死在勾心斗角中,那我没什么可的,后宫本就是女人的战场,弱肉强食。但对一个无心争斗,甚至不愿进宫的女人下毒,还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她就该想到她这辈会不得善终。”
秦长安敏锐地感觉到什么,抬眼看他。“林皇后一人做的?”
“当然还有几个为虎作伥的奴才,一并赐死了。”龙厉偏过脸,表情无法看清。
她总觉得这事没完,却又不知该什么,她虽然同情德妃,却也仅限于此。
德妃原本不想进宫,但既然让皇帝看中了,进宫当了妃,就该学会在这个吃人的地方生存。她善良,但其他人可都是虎视眈眈恨不得她死呢……德妃生下一个皇后,不但没失宠,反而更得宠,劲头太盛,容不下她的岂止是林皇后?
“杀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轻叹一声,再度闭上眼,心情没了波动。
“皇家多的是豺狼虎豹——”他顿了顿,这才贴上她的耳朵,低声道。“所以我才你适合。”
“恶鬼我都不怕,还能怕什么豺狼虎豹?”秦长安言有所指。
龙厉的眼闪过冷厉,嘲弄地冷冷一笑,这丫头从就牙尖嘴利,拐弯骂人,是真损。
“三年前的事,以后谁都别提了,不舒服。”她歪过头,态度决绝,不留余地。
感受到龙厉将下颚抵住她的肩窝,就这么抱着她一同睡下,呼吸平稳均匀。
她却辗转难眠。
他们的第一夜,她一直认为是他压着她的脸,从身后占有她,是因为不想也不屑看到她的脸,把她这个官奴当成是泄欲的对象罢了。
那种轻贱至极的侮辱,才是她最难以忘怀的。
她却没反过来想,其实是龙厉不想被她看到他那时候的脸,因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他毒发起来的面貌狰狞可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为什么不想被她看到?!怕吓着她?为什么?吓着她,让她更恐惧惊悚,不才是龙厉的行事作风吗?
难道——她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镇住了,心跳如鼓,不会这个瘟神那时候就在乎她了吧?!
那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感受,更加明显了,她拼命地回想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打消这种诡异的猜测。
百花宴上,她跟温如意不期而遇,在桃花林里,温如意还送了她一根发簪当作及笄礼物。
莫非那一幕被龙厉看到了?而之后温如意要带她走,龙厉反应那么大,她迟迟想不明白那时候他已经不需要她的血,为什么还百般阻扰?
她以为是龙厉的残忍和霸道作祟,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这么恨的。
浑浑噩噩想了这么多过去的事,秦长安反而累了,马车何时到了码头,她浑然不知。
“爷,船来了。”
龙厉横抱着秦长安,用披风把她裹起来,连她的脑袋都面朝他的胸口,那种窝心的滋味,让他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有着淡淡的温柔。
秦长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船上了。
她走出船舱,太阳下山,满眼红色晚霞,船到了卢江中心,洪县早已看不见。
甲板上布置着桌椅,方桌上已有饭菜,她嗅了嗅,眸瞬间亮起。
“起来了?”龙厉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她点头,他们所在的可不是一般的船,她躺着的房间精美绝伦,来到船板上看清这艘船比游湖的画舫还大些,连座椅都是红木的。
弯了弯嘴角,语气很平静:“论享受,没人比得上你。”
龙厉不怒反笑,挽着她的手,把她带到饭桌旁。“又不是出来逃难,何必搞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况且,你应该很想到各地游历。”
她不想承认龙厉太了解她的喜好,但……事实上的确如此,在北漠用两年时间巩固地位和积累财富,她根本没有时间游山玩水。
龙厉眼底笑意加深,她从就喜欢看游记和地方志,很显然,她憧憬自由随性的生活。
桌上放的是新鲜的江鲜,鲜鱼活虾,还有鱼羹,吃的是刚捕捞上来最鲜美的滋味,眼里看的是水天一色的美景,秦长安心中很是惬意。
“刀鱼可是好东西,北漠只有这一条产刀鱼的大江,这鱼要是运到醉仙楼,这一盘没有一百两,连味道都别想闻。”
龙厉挑了挑眉,眼捎蕴含着一抹笑意,这等男色落在别的女人眼里,就是致命的蛊惑,但秦长安的眼睛却始终都盯着一桌菜肴。
“你爱吃鱼眼睛?”
她头也不抬:“嗯。”
龙厉垂眼,没人看的清楚他此刻的眼神,却是将一个玉碟推到她的面前。
这一碗鱼里的所有鱼眼睛,都被他挑出来,一颗颗好似白色珍珠,静静地躺在碧绿色的碟里。
秦长安微微一愣,那种在郡主府同桌吃饭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有所不同的是,他有着跟身份不符的细心,纵使她嘴巴再毒,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恶语相向。
有人对她好,一分的好,她就会还以十分——
可是龙厉在她生命中的时间太长,印象太差,这也不是一碗鱼眼睛能够改变的事实。
龙厉见她没拒绝吃他挑出来的鱼眼睛,却也没再多的反应,心里颇有些不得章法的挫败感,他就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女人。
虽然这么想,但当秦长安不偏不倚的眼神落在他的手上,他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
他竟然在替她剥虾壳?!
他一个亲王给女人挑鱼眼睛就算了,还剥虾壳?!
从未有过的震惊,犹如晴空霹雳,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
不是已经摆脱了明遥的身份吗?他现在是龙厉,是靖亲王,短短一年时间就把他变成低贱的软骨头了?!
暮色降临,龙厉转过脸去,逆着光,看不到他的表情,黑发旁一双白玉般的耳朵,却透着诡异的红色。
秦长安轻咳两声,试图化解此刻无话可的尴尬,明白他是从没做过这种体贴入微的事,但她却没什么负担感。
她夹了块虾肉,白灼而已,肉质鲜美,富有弹性,带着葱花的香气,唇齿留香。
不但如此,嘴里竟然化出了淡淡的甜味。
她没去追究这甜味的来由,抿唇一笑,龙厉这怪人是越来越古怪,浑身上下透着无人能理解的矛盾和阴晴不定。
既然无人能理解,她也不打算费心去了解,有现成的虾肉吃,为什么不吃?!
再,放眼天下,谁能让传中残暴不仁的靖王剥虾壳?!
见秦长安心安理得地吃虾肉,龙厉才偏过俊脸,静静地凝望着她,月色落在他身上,吞噬了冷厉的气质,反而柔和了他的线条。
“船上的船夫都是你的暗卫吧?”她主动打破沉默。
他下颚一点:“掌舵的是十八、十九,他们出生在渔村,水性最好。”
她笑出来:“编号就是他们的名字?”
孙武她揣摩着一直跟在龙厉身边扮演厮惊雷,恐怕是暗卫中身手最好、地位最高的一个,除此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名字,连姓氏都没有,只剩下一个编号。
“省事。”龙厉俊脸微僵,吐出两个字,就算回答。
她挑眉:“是你根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吧?”
龙厉淡淡一瞥,没否认,他向来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暗卫有那么多人,不见得他必须记住那些张三李四。
她起身,朝着船尾喊了声。“十八、十九,你们过来。”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征询的目光最终看向自己的主,见龙厉默许了,才走到秦长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