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淇这样一想,便将心里的七分戒备卸下三成,乖乖地跟赵宇一起躲在一旁。
孟媛走到陆景初的跟前时,才发现他是背倚着山石而立,右脚虚虚点地,仿佛不敢用力一般。孟媛看得眉头一皱,关切的话一时不由脱口而出:“你的腿受伤了吗?”见陆景初嘴角微掀不语,小姑娘只当他是默认了,忍不住便道,“既是受伤了,做什么还要跑到这明玉楼来?”
陆景初的双眼今日依旧缠着白绫,眼前是熟悉的黑,可听着小姑娘软糯轻细的数落声,他第一次生出对这黑的恼恨来。他想看看小姑娘这会子的别扭的小模样。
“我为何在这儿,你不知道?”陆景初嘴角牵起,语气一如既往的慵懒,“信没收到?”
孟媛低下头,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好端端的你递信与我做什么,叫别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
小石子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停在云纹软靴前,陆景初微微蹙眉:“所以你本不打算来?”
孟媛默然,不知如何说。
因着上回的事,她原不想见他,可今儿到了明玉楼还是忍不住避开祖母和堂姐出来,说到底还是为了眼前的人。她想,陆景初如果真的要见她,她避而不见不是伤了人心么?
孟媛别开脸,不想跟他纠缠这个问题,还是把话题绕回到陆景初的腿上。可孰料陆景初听了她的关切之语后突然失声笑了起来,然后在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下缓缓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平稳……
作者有话要说: 答辩结束啦~嗨森~
谢谢蓝宝的手榴弹,么么哒~也谢谢妗玥、啾啾、百魁山谷的灌溉!爱你们!
第25章
明明是双目不能视物的人,可偏偏移步止步恰到好处。这会儿他步履平稳地往前走了两步,不偏不倚停在小姑娘面前一步开外。
秋末冬初的庭院静寂一片,彼此清浅的呼吸声此刻仿佛清晰可闻。孟媛呆呆地盯着陆景初的右腿,“你的腿,没事?”
陆景初眉梢微微挑起一分,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一丝笑意,“谁告诉你我的腿有事了?”稍稍一停顿,他偏头道,“我等你许久,脚麻而已。”
“……”
孟媛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觉得他愈发与先前印象不同,少了些清贵矜傲,反添些许轻佻,这晋王世子莫不是被人掉了包?孟媛皱了皱眉,忽而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派人送信给我,约我来明玉楼?”
陆景初道:“想向你讨回一样东西。”
“什么?”
“平安符。”三个字吐出口,对面的小姑娘没了声音,陆景初即使看不见,也猜得出她气嘟嘟的模样。“你答应过我,不可食言而肥。”
孟媛一下子瞪圆了杏眼,轻哼道:“我才没有答应你呢。”再说了,食言而肥的人又不是她,明明是他先失约的。
“哦,是吗?”陆景初好整以暇地又往后退到假山石旁,声音里掺着笑意,道,“可你后来又去寻我不是么?”
孟媛撇了撇嘴,忍不住低声嘀咕道:“当初好心好意却见不着人,这会子倒眼巴巴来讨,是我看着很好欺负么?”她微微仰起头,盯着陆景初看了一会儿,才有些气闷地道,“即便是替你求过平安符,眼下过去好几月,我早不知扔到何处去了。”
小姑娘语气里皆是不满,陆景初记着前几日往金华寺听说的事,这会儿自然猜得到她在气恼些什么。他知道小姑娘曾去沁园寻自己,知道她险些中了园中的机关,也知道她定是以为自己是故意不辞而别逗她玩。陆景初似有如无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当初在金华寺,我不是故意不说一声就离开的。”说着,言简意赅将当日的事情与孟媛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日陆景初之所以会突然离开金华寺是因着成帝的旨意。一直以来成帝都在派人遍寻天下名医,恰好那日有一名医被请进宫,成帝立即就派人将陆景初从金华寺请回去瞧眼疾。陆景初走得匆忙,的确没料到孟媛果真会求了平安符与自己。若不是前两日他往金华寺去寻了禅,偶然听说了这事,他也不会让赵宇去给孟媛送了一封信。
陆景初觉得,既然因着自己的缘故险些教小姑娘吃了罪,怎么着也该解释一遭。只他素来没有跟人解释什么的经验,这一回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通,却因那疏淡清冷的声音显得有些干巴巴。
可孟媛还是听得怔住了。
她没料到陆景初果真是为了那日的事情来的。她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小半晌,一直以来被可以忽视憋在心里某个角落的闷气这一刻终于散去了。她弯了弯唇,看着陆景初眼睛上的白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眼睛能治了吗?”
陆景初眉宇舒展开,哼笑了一声:“天下哪有那般好的事情,所谓名医也不过沽名钓誉之辈罢了。”那自称名医的大夫折腾他小半月,半点起色没有就算了,偏生还一个不小心弄错了药,最终落个被成帝打出京城的下场。
“你,不会失望吗?”
陆景初不以为然,“习惯了。”
语气稀疏平常,仿佛浑不在意,落入孟媛的耳中,令她的心不经意间骤然缩了一缩。她低下头扯了扯手里的绢帕,说不出安慰的话,转瞬想到什么时又突然抬起头来,语气愈发小心了些:“其实,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的大夫都是沽名钓誉之人,我知道有一个人很厉害,他也许有法子给你治眼睛呢。”姑母说了,连表哥的医术超群,说不定会有办法?
陆景初偏过头:“你很嫌弃我是个瞎子?”
孟媛下意识地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又立即开口道:“不是的。”
陆景初牵唇,“那便好。”说着,朝孟媛的方向又伸出手去。
孟媛看着那白皙干净的掌心,愣住,不知其意。
“平安符。”
孟媛“唔”了一声,她的确不恼他了是事实,可上回在金华寺求的那枚平安符早被弄丢了也是事实。她犯难地看着陆景初的掌心,半晌才弱弱地道:“平安符,丢了。”前几日红萓替她收拾屋子,见那平安符破损了就给一并扔了。
陆景初:“……”
孟媛悄悄地抬了抬眼皮,觑着他稍稍冷凝的脸色,眼神飘忽了一下。
“媛姐儿?”
听见孟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孟媛瞄了一眼陆景初的手心,轻轻咬了一下唇,飞快地解下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件物什放上去后就提着裙子转身跑了。
环佩叮咚的声响越来越远,陆景初合拢了手掌,掌心触及一片沁凉,他不由勾了勾唇角。
孟媛领着绿淇从原先的小径上出来,迎面正好遇上孟瑶。
孟瑶见着孟媛从一片抱山花丛后面转出来,不着痕迹地侧偏过头越过她朝里面瞥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看向孟媛道,“你去了大半天不见回来,祖母担心便让我出来看看。你怎么走去那边了?”
孟媛有些心虚,微微敛目,小声道:“这里的路都差不多,我一不小心就迷了路。”见孟瑶蹙眉似是不信,她忙上前一步挽住她的胳膊,道,“大姐姐我们快些回去罢,不然祖母就真要担心了。”
孟瑶被拉着往西厢房走,走了一半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恰好看到先前花丛出一抹月白色的衣角。孟瑶轻轻地皱起柳眉,目光落在自家堂妹的背影上不由带上一分意味不明的深思。
从明玉楼回府以后,孟媛在鹤延堂陪着孟老夫人吃了午饭,等老夫人歇晌了才回去暖雪坞。红萓一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候着,瞧见孟媛从院子外进来便立即起身迎了上来。
孟媛有些奇怪地看了红萓一眼,疑惑地问道:“天有些凉,你怎么搁外头待着了?”
红萓伸手指了指屋子,声音压低了一些,回道:“霍姑娘来了,在屋里等着姑娘呢。”
孟媛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霍茵了,这会儿听了红萓的话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加快。
掀帘进屋,果然看见霍茵正坐在软榻上翻看一本书,孟媛移步走过去,轻笑着唤了她一声:“阿茵!”
霍茵抬头,见着孟媛,随手扔了书,故意绷起一张小脸道:“宝珠,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一直不找我就算了,今天我来了你还让我等大半天,哼!”
孟媛凑到她身边坐下,小脸上满是无辜,“阿茵你怎么能冤枉我呢。”她曾去将军府找过霍茵几回,每次都见不着人,后来孟衡开始议亲,她去将军府的次数便少了些。“也没见着你来找我啊?”
霍茵闻言垮了脸,幽幽地道:“你知道的,我阿娘回京了,拘束我紧了,整日让我学规矩呢。”霍茵的娘亲虽然出身将门,跟着霍将军戎马多年,但是一直却想把女儿教养成一个温婉贤淑的娇小姐。然而霍茵素来生性活泼,霍夫人此次回京后就一直亲自地看着女儿学规矩。
霍茵低声哀呼,可怜兮兮地道:“今儿还是趁着我阿娘出门了我才能偷溜出来呢。”说着又抱怨了小半天,然后她方想起一桩事,看向孟媛问道:“你哥哥怎么突然就定了亲事呢?”
孟衡议亲的这段日子,恰是霍茵被约束着学规矩的时候,因此霍茵后知后觉,心里存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