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舍不得,舍不得啊!”那是千年,多可怕的数字!她化为白骨都别想再瞧见少年。哪怕有转世轮回,都起码过几十个人生才能到千年之后。
孟婆汤那么浓,想要记住上辈子的佳人都难,更何况几十碗下肚。别说记得,哪怕擦肩而过都认不出彼此。
“可起码他还活着,你知道他在千年之后的世界里安然无恙。”
只要不是生死两隔,就无跨越不过的长河。如若不能相见,也希望自己所挚爱一生的人能平平安安,这是人之常情。
各自安好,是相爱之人最没有攻击性的祝福。
陈正睡醒的时候,看到自家摄政王盘腿坐于地面,面朝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
白彦坐得端庄,双手自然放于膝盖。盯着面前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一阵清风吹开她面纱,复又盖住绝美的年轻面孔。
这张脸依旧光洁水嫩,毛孔细腻,凑近才能看到细小白色绒毛。可白彦的表情,却如同年近花甲的老人。
面对纷纷转头的众人,她轻笑,这些人就算再可怕又有什么。不过都是尘土,微粒,比小草更微茫的存在。和宏大的时间长河相比,他们不堪一击。
白彦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只是一眼,就能看穿男子要去何处要做何时。他的思维赤裸暴露于白彦面前,任凭她,而他却不自知。
“摄政王恕罪,昨夜刺客有没有伤害到你?”陈正跪行到白彦面前,不敢抬眼看那双越发漆黑蒙尘的双目。觉得自己会被盯穿。
“没事,不怪你,并不是什么刺客,是朋友。”白彦站起身重新融入黑暗。
他们何时何地不在黑暗中,满天黑暗将人包围,令人沉睡。渴望光明到来,可会死在黎明第一缕光线出现之前。
陈相派出的探子火急火燎冲过宰相府。
“这么慌?”这是有大事要发生。
“小的跟着摄政王连续几天,她都一直在府上闭门不出。唯独昨夜,她去了西郊。”
陈相将竹简扔下,眼神发光“西郊有什么。”
“西郊,西郊有座黑市,里面都是逃犯还有一些帮派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穷凶极恶的人。”
摄政王深夜乔装前往罪犯聚集的黑市,光是这一条信息都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陈相绕过矮桌,膝盖撞到茶台,一阵叮当碰撞声,茶杯衰落在地,粉身碎骨“快说,她到底是去见什么人了,是不是狼烟人。”
昨夜盯梢,跟着白眼左躲右藏,直到进入那片漆黑山洞。他迷失了方向,只能看到背光而站的高挑男子。
小厮尽量靠近谈话中的二人,全情投入希望听到一点点信息。“绳索”摸不到头绪的词语入耳,随即,后脑勺被砰的一掌重击。
耳畔嗡嗡声连成一片,求生本能逼迫小厮转头查看,双手在空中乱抓。扯下一缕领口毛,那是袭击者胸膛的衣服。之后便再无意识。
醒来时,小厮已被扔到宰相府旁的小巷。
有人暗中保护白彦并不意外,可让陈相脸色一白的是那句话“领口的毛”附上自己披风的毛领。
又看手心中躺着的白毛。这是玉貂的毛皮,常年生活在雪山上的稀奇物种,如白狐通体雪白,无半点杂色。这种玉貂生活在壬宪,毛皮非常保暖,哪怕是壬宪得皇室都舍不得用太多,整个燕国也只有皇上那里有几张玉貂皮。
今年初雪之时,皇上给了摄政王两匹玉貂皮草用来做衣裳。
“备车,我要去天牢,见了鬼了。”陈相现在更加确定,齐桓就是秦月明。
试问天下能在天牢中来去自由的人要多高得本事,除了那个狼烟国六皇子真的还有人吗?
陈正风尘仆仆冲入天牢,一路脚步不停,绕过拐角,却见到那特殊牢房中的少年被厚重被子裹成粽子,连脑袋都被捂住,只露出帅气五官。
明亮的眼睛看着陈相,还是那样无辜。给谁说起都没人相信,这个少年是以一敌千,手起刀落,剑法纵横天下的顶级杀手。
白彦正端着汤药,一勺勺喂给他喝。“盖这么厚还会受凉?要不要我去求皇上让他先准你回去住。”
“咳咳咳”看到陈相出现,秦月明装作被苦药呛了喉咙,猛烈咳嗽起来。
“没事吧,没事吧,赶紧吃点蜜饯。”白彦转身放碗,才看到陈相站在牢房外盯着二人。
他阴阳怪气的说“这么厚的鸭绒被,还有衣裳。齐公子怎么会着凉?难道是昨晚并没有休息,出去吹冷风了吗?”
秦月明双手从里面拉紧被子,又接连咳嗽起来,并不想回答陈相的话。
有本事陈相就当着彦儿的面说,昨天深夜他派人跟踪当今摄政王,这个跟梢着还不幸被坐牢的他一掌打晕了。
他陈相敢吗?宰相就是宰相,虽为百官之首,但也不能与皇上分身的摄政王正面抗衡。做出此等卑鄙之事,云里雾里糊弄过去就好,陈相要是真的说出来,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陈相急于证明猜想,既然不能明说,那就眼见为实。不顾不知情的白彦在旁,一步上前,扯下被子。只要找到那件外衣,他就能肯定昨夜齐桓确实出去过。若燕国皇宫的天牢都是这少年来去自由的天地,这怎么可能不是神通广大的秦月明。
“放肆,陈相,你是疯了吗?”
白彦一掌拍在陈相胸口,手腕震麻持续不断,可见用力之猛。陈相一个成年男子都被打得喉头传出甜腥味。
秦月明吸了口凉气,似笑非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陈相,他并未穿什么玉貂披肩,只有薄薄白色衣袍披在身上,露出大片凝脂般白色肌肤。同色腰带简单束于腰间,将就着让衣衫合拢。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太光洁了,绝对不是从残忍训练中活下来,早已遍体鳞伤的刺客。而像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陈相当即愣住,背转过身。
秦月明笼着衣领“冷。”
陈相将被子扔回床上,只觉得被羞辱了。他开始的确定感荡然无存,这个叫齐桓的少年真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武林高手秦月明吗?
“陈相若是没事,就尽快离开,朝政繁忙,没必要把监狱当成家。毕竟日后想住在这里还有不少机会。”
白彦话语狠辣,暗示陈相终有一日他也有机会把牢底坐穿。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真相大白
陈相走了一会,白彦才从自己披风下抽出另一件披风。两件衣服款式相同,只是大小有差距,毛领重叠在一起,若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她身上披着两件衣服。
“你怎么看出来的?”秦月明接过衣服披在身上,又取开被子。
“你向来喜欢整齐,床上连褶皱都找不到,今日床单居然这么邋遢,一看就知道你在藏东西。”
得亏白彦提前一步到此,要不然这一眼能看到头的房间能藏得住什么。陈相也是精明的人,定能看穿不对之处。
用被子将秦月明裹得格外奇怪,成功吸引陈相目光,让他尽量不在白彦身上花功夫。又让他亲自掀开被子,彻底推翻他的猜测。
秦月明只穿轻薄里衣也是白彦安排。陈相是古板的中年人,终日衣冠整齐,看到同性穿着暴露,不会被吸引,只会吓呆。哪怕他在掀开被子之前还想调查什么,在看到秦月明衣着的瞬间,也定会因为有伤风俗,被惊得魂不守舍。
别说陈相会不会继续留在此地,那时候的他仓皇而跑都嫌弃自己腿短。
“昨天晚上是谁放你出去的,燕彤?”白彦只是为了找话说,心里答案早就有了。
“今早没来之前,你是怎么知道我出去过,还准备了治疗风寒的汤药。只是这药的味道好奇怪。”
今天一早刚刚回到牢房,就看见彦儿溜达过来。她分明算准了时间,还提着治疗风寒的药。连自己冻感冒了都能算到。
白彦挥手打发走狱卒,走进牢房,并未坐下而是顺手从床单下抽出刚藏好的披风,反手披在肩头。又不言不语,默默打开装汤药的碗具“披风我拿走,再令人送来几件纯黑的。”
纯黑的衣服能融入夜色,秦月明有几分惊讶,彦儿居然知道了他的行踪。还未来得及询问,就听陈相赶来。两人只好赶紧收拾东西开始演戏。
时间拖到现在,秦月明终于有机会询问心中疑惑。他那么小心翼翼,除了可能当时衣服上的毛被人拔走,没有留下其他行踪。白彦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还能如此精准知道他到底需要什么
“黑市上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暗说黑夜才是犯罪的最佳时间,怎会空无一人,江柳烟没有把他们都清理干净的本事。”
白彦一勺勺舀起碗中棕色汤药,勺子微微倾斜,它们拉出水柱,又重新汇入黑色液体中。这药味道苦涩,闻起来都觉得恶心,可它却是治病得良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人们让自己痛苦,到底是为了治病,还是转移伤痛。
“我一直在找究竟是谁泄露了有关你的信息,想遍了所有人,把他们全部列在纸上,最后又一一划掉。唯独忘了——最清楚秦月明的人,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