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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要休书,皇上滚远点 (闺子)



沈玉筝看了心中喜爱,只是目光不住赏玩个不停,陆嫀说,“这是今早容妃娘娘命人送来的赏赐,妹妹知道姐姐素爱红梅,就送了两盆来,姐姐你看,可还合心意?”

沈玉筝与她相视一笑,“难为你这样费心了。”忽然想起来窦义台还未走,忙回头看时,只见窦义台正一个人站在那里,空落落的,很是尴尬,见沈玉筝转身来看他,便通红了脸,搔了搔头,脸色愈发紫涨起来。

沈玉筝见他这样小家子气倒觉可笑,“窦大人从前都没见过宫嫔的么?”

窦义台这才回过神去,向陆嫀福了一福,“臣参见丽小主。”

陆嫀只是看着他,略略说了一句,“起来罢。”眼里却闪过一丝不知名的灼热。窦义台复向沈玉筝行礼,“臣告退。”

正文 第32章花笺

陆嫀看窦义台向沈玉筝唯唯诺诺地告辞了去,心中好笑,虽一言未发,倒是把眼神黏在他身上,一路目送着窦义台出去方才回过头来,笑着望向沈玉筝,“好姐姐,这是哪位太医,生得倒清俊,模样也可爱。”

沈玉筝见她这话说得不甚大雅,心中又可气又可笑,“妹妹又胡说了不是,你我身为宫嫔,太医怎样,岂是供我们茶余饭后闲聊的?妹妹在我这里说了这话还好,要是叫别人听了去,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陆嫀心思纯良,心底单纯,也是逞口舌一时之快,见沈玉筝提醒,方知自己失言,也红了脸说,“嫀儿知错了,只求姐姐将这话烂在心里,不要同别人说了去。”一面说,一面愈发将面上的红晕直渲染到耳根了去。

沈玉筝见嫀儿小脸红扑扑得愈发可爱,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面色潮红,这潮红可是为了爱情?当时与杨曼靖日日耳鬓厮磨也不过如此吧,正是应了那句“点绛唇”——“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或许是陆嫀脸上的潮红引起了她对当时那个少女怀春的自己的思念,或是她一向将陆嫀如亲生妹妹一样看待的缘故——听她这样撒娇,也稍稍缓了神色,沈玉筝这样想着,陡然从心中生出一种爱怜之意,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面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将这话烂在心里就是了。”一面亲自将那花生酪拿与她吃。

琴丝原本在一旁垂手侍立,见沈玉筝的小盖盅里茶已见底,便伸手向茶架子上拿了个汝窑描彩茶筒来,浓浓地点了两碗抹茶送上来,眉开眼笑地说“两位小主尝尝这个,这是早上皇上特意差十二监送来的新鲜玩意儿,说是日本国新进上来的好东西,头一份就给浣花台送来了。”

沈家亦算是京中的名门望族,得了先皇不少赏赐,却也没见过这个,只听得古人描写到,“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以为早就绝迹,谁知今日便遇上了。陆嫀亦是头一回听说,也凑上去好奇地打量,真真儿不同于一般的茶叶颜色深沉稳重,倒是鲜亮得很,尤其是衬在羊脂玉盖碗里,更是显得是沫沉华浮晔若春敷。

惹得陆嫀也半含酸意道,“皇上可是真疼姐姐,连容妃,文妃都没得,倒叫姐姐得了头筹,要是叫这两位阎王知道了去,恐怕鼻子都要气歪了罢。”

沈玉筝亦笑着上去拧她的嘴,笑道,“你这个小蹄子倒是没良心的,忘了刚刚你是怎样央着我为你保密的,现在倒是打趣起我来了。”陆嫀也不甘示弱,一边躲,一边笑得喘不过起来。

二人正在榻上扭作一团,忽然锦帘一掀,是筝绦走进来,倒把二人下了一跳。筝绦左手里拿着一枚杨柳青梅红花笺,右手却托着一碟子双色豆糕,也未看路,只是痴痴傻傻地一直往前走,险些绊倒在门槛上,陆嫀不禁拍手笑将起来,“这蹄子才是疯魔了呢。”

筝绦自顾自地往前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陆嫀的笑声,抬头见陆嫀也在,便唯唯诺诺地住了口,拿眼色瞟着沈玉筝,沈玉筝见她顿住,依旧与陆嫀滚在床上,并不起来,笑着道:“什么事?”

筝绦却不答话,沈玉筝方才心知不是小事,从陆嫀手里挣脱,抚一抚脸振振精神,将神色严肃起来,一口一口啜着小盖碗里的抹茶道,“我与丽宝林以姐妹相称,她不算外人,你但说无妨的。”

筝绦便将那花笺递与沈玉筝,“婢子刚刚去小厨房为小主取双色豆糕,回来恰好遇到窦大人从太医院向墨小主请平安脉回来,窦大人便把这花笺给了婢子,叫婢子转交与小主。”

沈玉筝接过那花笺,上面并没有她所预想的那些话,只用小篆写了一句,“柳径无人,堕絮飞无影。”便再无他文。

这是北宋张先《剪牡丹?舟中闻双琵琶》中的名句,却不过是写景色而已,着实并无深意,沈玉筝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来窦义台到底要告诉她些什么,越是想,心中越是焦急懊恼。

沈玉筝向窗外望去,此时已是深秋,秋意早已浓厚地席卷了整个浣花台,桂子落尽。那日琳琅正要扫走,被沈玉筝从窗子望见,制止住了。古人风雅之士常颂残荷,秋塘风顿静,柳莠败荷黄,枯叶残梗。难觅红妆,不见游鱼禽影。诗曾花信咏,尚赞得,绿云繁盛。怎奈是,乍发凉飚,峭寒催病。香殒梦觉醒,翠殆人销凝,断肠谁省临镜霜痕,迟暮苍颜羞映。方存诗相赠,赋花老,泪吟声哽。总念记,翠盖亭亭,红酣千顷。沈玉筝觉得这残桂也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便从不清干净,只是每日拿着花锄扫那些边缘发黑的弃去,剩余的花瓣依旧不输当日树上高高在上时的金黄,终日在身上凝结着迷离不散的淡薄水雾,只残留了一点些微的青色。

浣花台只有夏日当令时节的花,这秋日百花凋落,只余了一院的金黄,金色来的绚丽耀眼,仿佛是为了驱散这秋的清冷萧条。如此艳态,大有一种不似春光而又胜似春光美丽。

春光,是那春光!

沈玉筝于满地的桂子中突然想起那年春天。

那年的初春无比寒冷,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爹爹说,那是他在这一向和煦温暖的京城的春日里,第一次体会到了本应属于塞北的刺骨的寒意。

那年,朝廷拨了大量的赈灾物款,早春粮草未下,先皇下令开仓济民,窦家作为医药世家,亦是同宫中其他几位有声望的太医,奉了圣诏连夜研制出遏制时疫的几张方子来。但即使如此,那年春天,时疫亦在京城中大肆流行了,似洪水猛兽,来势汹汹。

京城亦有很多穷苦人家的百姓病困交加,冻死街头。

正文 第33章红缨络

眼看时疫就要蔓延出城外,皇帝与神策军收守城领连夜商讨后,紧急决定封闭城门,只许进,不许出,若有违抗命令者,当就地正法。

一时间尸横遍野,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卫思若亦在这场灾难中染了时疫,舅舅命她在闺阁中休养,为她请了最好的太医来医治,不许踏出闺阁半步。

然而早春刚过,这场时疫带来的阴影终于渐渐消散,漠南蒙古吹来的草原的湿润的暖风终于将天空变得晴朗温煦起来。然而原本是三个人的玩伴里,终是只余了沈玉筝与窦义台二人。那年他们还小,约有十一二岁的光景罢。

那日是记忆中的仲春,杏花飞扬如轻红雨,日光和煦。

沈玉筝与窦义台在沈府的园子里玩正得开心,二人相约去追一只坠了红缨络的纸鸢——那是上次爹爹带沈玉筝入宫时杨曼靖亲手做与她的,紫檀为骨,湘妃竹身,燕儿的形状,还在尾巴上坠了一块系着银哨的红缨络。那纸鸢飞起来飘带猎猎,银哨清脆,好看又轻巧,沈玉筝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哪怕哄着也不肯撒手了去,连吃睡都要在一起。

二人追着那纸鸢愈走愈远,不知不觉地便追到了小径上,正值晌午时分,婢女们都在歇晌午觉,院子里空荡荡的也无个人影,窦义台爬上高高的假山,去为沈玉筝拾那枚风筝。孰料天公不作美,窦义台的手指刚刚触到那爱物,风便忽然刮起,那枚纸鸢便在窦义台和沈玉筝的眼皮子底下打着旋飞走,任是怎样追都赶不上,只余远在天边的一抹红缨络,艳艳地灼着人心微痛。

那风刮起了漫天的柳絮,纷纷扬扬如同隆冬的鹅毛大雪。沈玉筝追得辛苦,如今见那纸鸢被风刮得不见踪影,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窦义台也顾不得许多,忙从假山上跳将下来,忙不迭地柔声安慰着哭成泪人的沈玉筝道,“朔王能做的,义台也能给筝儿做,只要筝儿想要,义台明儿一定做个一模一样的给筝儿。”

沈玉筝只做是句玩笑话,悻悻地回了家,连晚饭也未吃。谁知第二日清晨,窦义台躲在她窗子下,用弹弓抛了石子,待沈玉筝溜出去来找窦义台时,他果真带着个一模一样的风筝,连同伤痕累累的手和仿佛一夜没睡的眼下的乌青,嘴上却挂着着宛如春风般令人温暖的微笑“筝儿,你看,是一样的。”

沈玉筝极其欣喜地接过那爱物,翻来覆去地抚弄着那枚璎珞,果真分毫不差,窦义台却忽然执了沈玉筝的手笑嘻嘻道,“妹妹果真是倾国倾城的貌,那义台便是那多愁多病的身,若是沈玉筝喜欢,义台定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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