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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番外完结 (申丑)


  长得好的人总能占些便宜,尤其这种堪比男模的,即便这种相亲会面令人心生尴尬。
  二人僵立片刻,一同沿着小径往桃林走去。
  千倾的桃林,花开时节实是盛景,远远望去,如同红云堆叠,美不胜收。溪流穿林而过,文人名士席地而坐,挑了九曲八弯的溪段曲水流觞,抚琴吟诗作画;几个健仆相护的小娘子带着小丫头在那赏花嬉戏;也有青年男女笑颜相对,未开言,各自红了脸,自有丝丝情谊染上眉梢;善心信徒买了小鱼在溪边放生,鱼儿摆摆尾巴,掠过落花吐几个泡泡隐入水中。
  偌大的桃林似乎热闹得没有清静地方,沈拓身高腿长怕何栖跟得吃力,放缓了脚步,无限美景没有半分落在他的眼中,满心满思只有身边这个尚且不识真容的娘子。
  她也许将是他的妻。
  一思此,沈拓整人都不对劲起来,手脚都无处安放。
  何栖一味跟着走,疑惑这个人到底要走到哪里去,隔着轻纱她都能感到行人奇怪的目光,整个桃林再没两个闷头走路的男女。
  沈拓终于在林间一角停了下来,此处较偏僻,只有一个小沙弥躺在树下睡觉偷懒。
  “你……”沈拓想问走得累不累,又觉得这样问十分唐突。
  何栖噗哧一笑,取下幂篱,双眸笑意盈盈:“我可是令沈郎君不自在了?”
  沈拓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丽人,她身后的千倾桃林顿时失了颜色,沦为可有可无的背景。
  自此世间再无此美景,人间再无此丽色。
  他只看得到她流转的眉眼,点点红唇,如同晨间开得正正好的花,顾盼不舍,又不忍将它折下花枝让它失了颜色。舍又舍不得,折又不忍折,只得任自已心痛如割。
  “我不知你生得这般好模样。”沈拓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他并非君子。
  何栖看着他,笑了:“红颜枯骨弹指老,一二十年过后,我也不过是鸡皮鹤发的老妇。沈郎君,我原本是遽州人,家中父母兄弟姊妹俱在灾年去世,我要是没有遇见阿爹,怕也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都说无来之处,亦无可归之处。我不比郎君,郎君在这名有姓,又有血脉至亲,而我不过一个不祥之人。”
  沈拓将一只手背在背后,轻握成拳:“小娘子又怎会是无来之处之人,你原籍在遽州,现在则是何家之女,官府明细可查。若说不祥,我也好不到哪去,父去母嫁,也就比你多一个同胞兄弟。何公待小娘子视若己出,我母却抛子另嫁。”
  何栖垂下双眸,长睫掩掉眸中的狡黠:“是啊,再没阿爹待我这般好的。”
  沈拓忽然福至心灵,道:“……沈某家父早去,家中又无长辈,我待何公只有敬重有加的。”
  “郎君言出必行,我自是相信。”何栖道。
  沈拓想了想,竹筒子倒豆:“沈某家中有一进宅院,虽不常修缮,还算宽敞,通算起来也有八九间的屋子,除却我与二郎,还有一个朋友在家中寄住,他在原籍犯了事流落在此,明府赏识作了马快都头。先父在世时在城郊买了几亩山林,只都是寻常树木,年份又小,做不得家具不值什么银钱。我在县衙做事,一年能得个二三十两银子,有二郎念书抛费,我又是手上散漫的,没甚积蓄。”沈拓越说越汗颜,他手上不留钱,加上交游多为人仗义,要么接济了好友,要么喝酒花费了出去。
  何栖双眼一弯:“家父不擅庶务,还是阿娘在世时为长远计与阿爹买了一处铺面,租费也不过应付一年花销。你我不过半斤八两。”
  “我先前退过一门亲。”沈拓道。
  “我知,非你之过。”何栖应道。
  “我略通些拳脚功夫,也识得字,只做不来文章。”沈拓又道。
  “我女红一般,裁得衣做得鞋,却绣不来花。”何栖也道。
  二人相视一笑,一时倒亲近了几分。
  春风如酒醉人,春光又太好,春花里的丽人鲜艳明媚,沈拓已经微熏在这样的时光里。他不由地想笑,笑意柔软了他的眉眼,他的锐气都成了温润。
  她也不由地笑了,在这异世,在这异乡,她遇见了一个人,没有说过几句话,却令她感到快乐。
  至少这一刹那,两世年岁,他令她感到喜悦。
  一枝桃花横在水边,开着累累花朵,沈拓看见她鬓边的桃花簪,又见小沙弥在树下睡得正香,抬手将花枝折了下来,递与她。
  何栖接过花枝,摘下一朵,插在发间,越发衬出杏脸桃腮来。
  小沙弥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坐起来,看着春光里的一对的璧人,傻眼了半天。沈拓和何栖这对贼一时有点心虚,手里的桃花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沈拓偷偷将花枝拿过,藏在了背后。
  小沙弥眼尖,回过神,跳起来:“你们是坏人,攀折桃花,师叔说这些花儿都会结出仙桃,供给神仙吃的。”
  “我与你买下可好?”沈拓郝颜。
  “我不……”小沙弥坐在地上,互蹬着两只脚,“师叔让我看着桃枝,谁知却被你们折了,晚间不给我饭吃还要打我,呜呜呜……”
  “你师叔这般凶?”何栖一时也不知小沙弥说真说假,见他不过五六岁,虎头虎脑,坐在地上只差撒泼打滚,拿了自己的手帕为他擦脸。
  “施主你真好看。”小沙弥抽抽鼻子,红着小脸,“和我阿姊一样好看。抱!”
  何栖正待伸手,沈拓过来一把将小沙弥扛在肩上,小小年纪居然是个小色胚。
  “你师叔是哪个?我带你去与他好好说情。”
  小沙弥在沈拓肩头扭扭小身子,很是可惜,将嘴巴一撇:“看你长了幅聪明相却是个蠢笨的,还特特说情,将那花枝扔在水中,哪个会知?”
  “原来是个惫懒的小混球。”沈拓伸手拍了下小沙弥的屁股,“怪不得会躲懒睡觉。”
  “你们攀折花枝是实,还说我哩!须买红果讨好我。”小沙弥又斜眼,“现在哪个还拿花枝讨好佳人的。”
  沈拓真想将他扔下去:“我看你不像佛子,倒像纨绔子。”
  小沙弥只笑嘻嘻一抬下巴。
  一路回到寺中,小沙弥远远看到一个胖和尚,挣扎着下地,飞也似地朝胖和尚扑了过去,边跑边喊:“师叔又藏了好吃的在怀中。”
  “胡说。”胖和尚假模假样地竖着眉毛,做出凶悍的模样,“你今日是不是又到哪躲懒去了?经念了没,功课做了没?有没有唐突香客贵人?”
  “我明明看见你怀里有油纸包,明明就有。”小沙弥跳脚够向胖和尚怀里。
  胖和尚虽胖,却十分灵活,三两个躲开来,向沈拓和何栖一揖佛礼:“寺中小弟子顽劣,让二位施主见笑了,若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何栖还礼道:“小佛子天真烂漫,令人喜爱,倒是我二人攀折了花枝,坏了寺中规矩。”
  小沙弥躲在后面探出脑袋扮了个鬼脸,胖和尚看了她二人一眼,又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惜花人因怜花折花,小僧观二位好事将近,此花为媒,愿二位施主此生和睦、平安喜乐。”
  胖和尚躬身又施了一礼,这才带了小沙弥离去。
  何栖听到小沙弥追问:“师叔怎么知道那个女施主与呆头鹅好事将近,你别个看他们一男一女,就在那胡诌。幸许他们是兄妹呢?”
  “你又放肆了,出家人不打妄语,姻缘天定,三生石上自有名姓。”远远又听胖和尚压低声音,“你莫非是个傻的?哪个兄妹互赠桃花的?他们家要默许他们相会,眼下郎有情妾有意,自是好事将近。”
  何栖手执桃枝,桃花人面相映,只觉脸上发烫。


第7章
  一趟千桃寺之行,何秀才点了头,何栖也愿意,何沈两家的婚事便提上了议程。
  何家将要嫁女,沈家将要娶妇,何秀才闷闷不乐,沈拓喜笑颜开,卢继这个做媒的更是心中得意,自付再没比这桩婚事更合适的了。
  一事不劳二主,沈拓正儿八经请了卢继去提亲。
  他们这两家,一个家中没了主事长辈,沈拓又不愿母亲回家主事,仗着与卢继的情份,只将事交托与他;另一个家中有长辈却是个知礼不通事的,婚嫁六礼何秀才自是一清二楚,只是操持不来,于是,事又落在卢继身上。
  卢继这倒楣的媒人,差点没把腿跑细。
  一大早去沈家与沈拓说:“成亲又不是小事,何公又是个讲规矩,一抬小轿抬进门的那是妾侍之流。六礼能简不能省,纳采诸物,干果鲜肉随意些不打紧,只雁不可少。木雁也可,活雁最佳,实在不得拎只鹅也能凑活。眼下这时节,木雁活雁街市均有现卖的,只是活雁价高,没个二三两银子,怕是买不来。”
  沈拓有些羞愧,道:“卢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平日没个计划,有今朝没他日的,手上拮据,若不是明府得知我在议亲,又赠了我十两银子,怕是更不趁手,现在少不得要精打细算些。施翎擅箭,明日差不多要回转,我琢磨着拉了他去,亲猎一只雁来。”
  “这倒好,既省了花费又全了体面。”卢继经他提及,这才想起寄住沈拓家中的都头施翎来,因他做的缉拿查案诸事,一旬有十日不在家中。又道,“眼下也只这件要紧的事,其它倒可慢慢操办,事缓则圆。你与何小娘子年岁也不小了,今年若有吉日,只在今年把事办了,不必拖到明岁。你家屋舍总要修缮,聘礼总要预备,你结交的亲朋又有哪些个要宴请?唉!你家中没有理事的人,总要你自己捊个清楚。再者你母亲那边又是个什么章程?问名纳吉下聘总不能没个长者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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