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说,扶弦这锅还跟自己有点关系。婠婠便就很是负责、很是仗义的道:“那你一会儿先别回府,替我去庄子上数数收成。多住上几天,等什么时候祖母忘了这事儿你再回来。”
扶弦立即躬身一礼,道:“小的谢夫人。”
扶弦正兴奋着,便见凤卿城远远的走了过来。婠婠一跃身便就迎上去。两人说了几句话,直接就往定北侯府的方向走去。扶弦略一呆滞,很快的反应过来,招呼不远处的车夫赶紧追上去。
待到府门前,扶弦果真是连大门都不进,只等着玉鸽将印信和庄子的地址拿出来给他。
婠婠与凤卿城回到府里,先是去了一趟松鹤院,将昨晚上的事情与老夫人解释了一通。自然没全说实话,只说是婠婠下值太晚,恐回来扰了大家安眠,便就自回那二进院去休息。凤卿城寻过去后天色更晚,也是累得很了,索性就也歇在了那边。
对于这个解释太夫人自然是不满意的。在她看来,婠婠夜不归府那是大大的失行,不归府又不遣人打招呼那更是没规矩。凤卿城自己出门去寻多少有些不妥,寻到了自作主张的留宿外面那更加的不对。
但是现在的太夫人却没多少心思去纠结这两个人的错处,她更多的关注点在凤卿城居然亲自跑出去找人上。心中考虑着事情也就没精力去暗示婠婠的不妥之处,说了一阵话太夫人就做出一副疲累的姿态来。
待婠婠和凤卿城的影子消失在门后,太夫人也还是望着那门的方向。良久之后,太夫人唤来身边的一位管事大娘,“梅雪,你明日去想法子打听下,夫人晚上可有叫过水。”
那管事大娘躬身道:“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
太夫人点了点头,依旧望着那门出起神来。
这个时辰府中诸人皆都已经用过暮食,只凤卿城和婠婠两个还未用过。两人一回淇奥斋,银雀便就迎了上来,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婠婠便就叫她赶紧去摆饭。
银雀欲言又止,想了想便就转身去带着诸人摆饭。
凤卿城和婠婠净了手就直接坐在了饭桌旁开始用饭。
婠婠发觉凤卿城越发的喜欢给她挟菜,只不过这挟的内容有些奇怪。有清蒸鱼里的胡荽、鸡丝瓜齑里的胡荽、蛋蒸旋鲊里的胡荽、鳝鱼炒鲎里的胡荽......甚至是汤羹里的飘着的胡荽。不管是提味儿的还是装饰的,统统被他挟来放到她的碗里。
当然,他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在挟了三筷子胡荽后还会挟上一筷子正常的菜品给她。
胡荽这名字听着像是什么新奇菜蔬,可那模样对于婠婠来说并不新奇。这就是香菜改了个名字。
好在婠婠不讨厌吃香菜,他挟她便来者不拒的吃。
用过了暮食,银雀便就捧了一只小木盒子来,到了婠婠身前噗通便就跪了下来,“奴婢恳请夫人责罚。”
说着她将那小木盒子高举过低垂着的头顶,打开了那上面的盖子。
婠婠见里面放着一只僵直的小鸡仔,心中一沉,匆忙道:“不关你的事。”
银雀一愣,“夫人,这小鸡是......”
“拿去埋了就是。”
银雀的话没说完便被婠婠打断,她垂着头看不到婠婠的神情,却从那声音里听出了婠婠想叫她下去的意思。于是她便先起身来走了出去。捧着那小盒子在院子里久久的发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夫人先前分明很宝贝这些小鸡仔的。怎么这就算了?不罚她?
许是因为夫人另有急事,所以自己这算是幸运的逃过一劫。可夫人又说不关她的事。那难不成是另有个顶锅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要趁着这幸运的时机蒙混过去,还是寻个夫人有空闲的时间再将真相说明一遍。
银雀想了想,觉得金莺那性子能得夫人的喜爱,夫人就很可能更喜欢后面一种处理方式。况且这小鸡仔的的确确是被自己喂撑死的,自己总不好去叫旁人替她背错。
门外面银雀默默而慎重的做好了决定。
门里面婠婠焦急万分的开始翻找解毒丹。一面寻一面问着凤卿城可有觉得不适。
也是奇了怪,死掉的不是三号小鸡仔,也不是四号小鸡仔,而是五号。很大的可能是这毒浅了,体质好些便就能扛过去,体质不好那就狗带。
☆、第一百七十四章 毒
凤卿城此刻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精神饱满且抖擞。丝毫也看不出个中毒的倾向。
婠婠翻了解毒丸出来,又要拉着他往黄门去一趟,寻人来给他诊一诊脉。
凤卿城却是分毫不着急,也不去接那药,只是说道:“我同黄门有过节,不去。”
婠婠急急的唤珠鸾去请郎中,却又凤卿城拦了下来。
婠婠便道:“就是觉得无事,也还是看一看才安心。你先把这丸药吃了。”
凤卿城瞅了瞅她递过来的药瓶,不紧不慢的道:“江湖上不是有规矩?伤人是如何伤的就要如何还回去。这毒是如何的中的,婠婠是不是就该要如何解。”
婠婠点点头,飞快的倒了颗药丸出来。疾如闪电般的出手捏住的他的两腮,迅速的将那药丸投进去,然后在他下颌上一抬。那药丸便就咕一下滑下他的喉。
凤卿城被这粗鲁的手法弄的一呛,连连咳了两声,拿手顺着自己的喉颈道:“婠婠你好生没有情趣。”
婠婠拎了他的手臂便往外走,“去寻郎中。”
凤卿城握握她的手,笑道:“哪里用着去寻郎中,自己家里不就有位毒道高手。”
婠婠恍然,忙开门来叫戳在院里的银雀去请唐大娘过来。
婠婠自身的这种状况算不上是中毒,唐大娘是看不出个什么来的。可若是查看寻常人是否中了毒,那对唐大娘这等毒道行家来说便是轻而易举。
唐大娘的脚步一向比旁的丫头婆子们快许多,她径直的走到门前来,没等躬身行礼就被婠婠拉进门来,请她看一看凤卿城是否是中了毒,中的是深还是浅。
唐大娘也是爽利,不多废话直接干活。
婠婠的一颗心跟着唐大娘的眉毛紧了又紧。
半晌后唐大娘说道:“侯爷身上的毒不止一种。虽然已经清过,但是未曾清除彻底。似乎是年月已久......”
婠婠听到年月已久一句也顾不得疑惑,只追问道:“唐大娘可有法子拔除?”
唐大娘道:“都说毒医一家,可使唤毒的到底不是医者。一个为杀人一个为救人,所学所研天差地别。夫人也莫着急,侯爷身上的这毒虽然复杂,却也应当难不倒明二爷。”
江湖之上的几位名医各有所擅,而最擅解毒的便是明二爷。这许多年来他更是执念一般的行走四方,去了解着各种千奇百怪的毒。
实际上他那的确是执念。当年若非百杀堂混入明月山庄内投下毒物,庄内诸人怎会毫无还击之力,任由屠戮。因着当年的事,他才会执着于此道。
这些详情到底关联着明月山庄当年的惨事,唐大娘并没有多说出来。
婠婠却是一怔,“我叔父很擅解毒?”
之前这具身体便是不惧一般毒物,明二爷每次出去又都会弄些药草回来。看唐大娘这弩定的神情,仿佛任何毒物都难不倒明二爷一般。这世上固有天才,可也要付出一定的努力,那天分才会如宝剑出鞘,锋芒毕现所向披靡。
种种琐碎的细节串联起来,令婠婠不由的联想到了那首流传于江湖的长歌。
叔父他该是因为当年的惨事才会起了执念,这才会成了行走江湖的游医,才会费尽心力的去弄出这些百毒不侵的丹丸来给自己的唯一的血脉亲人。
暂时的避开心中的这股复杂情绪,婠婠继续向大娘问道:“可有近日新中的毒?毒量应当不大。”
唐大娘道:“侯爷体内的毒都不成什么气候,又是一重一重的,这样看实在是辨不分明。”
顿了一顿后,她取了一只小瓶子出来道:“若是侯爷舍得出一瓶血,老奴拿来细细研究,能有八成的把握分辨出这些毒究竟是些什么、数目和约莫中毒的时间。”
凤卿城果真划破了手指,灌了一瓶血给她,说道:“只烦劳看看除了逍遥散、神仙销魂、醉骨香和七勾蛇藤外可还有旁的便可。”
唐大娘微微诧异的抬眼看了看他,而后默默的收妥那瓶血退了出去。
婠婠取了止血散来,拉着凤卿城手仔细的为他涂抹着那道血口。看着他这般云淡风轻,嬉笑自如的模样,很是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恒之中过什么毒,自己竟都是知道的。”
凤卿城反手过来握住她的手道:“不妨事。都不是要命的毒,中毒的时候分量也都不重。”
逍遥散噬人内力,使人难以聚起内力功夫。七勾蛇藤损人筋脉根骨。这两样若分量足够,足以毁掉一个人习武的希望。醉骨香会令人昏昏沉沉,难以集中精力。神仙销魂的原料是罂粟,那就是会令人成瘾的毒品。
婠婠伸出另一只手来,在他面上抚了抚,却是只道了一声“恒之。”便再也说不出什么。
他曾与她说过他在府中的真实状况,可却并没有提到过这些。她并不曾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的那些凶险艰难,阴毒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