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那箭飞出去的时候,惊了果园子里驮果的驴。那驴一惊还哪儿能听人使唤,在园子里蹿跳一通。公子娘子们娇贵哪里见过这情形,小的们虽是及时的护着两位娘子和公子走开了。但是,二娘子也还是吓到了。
三公子见二娘子被吓到,立即就指挥府内的仆役们上去制服那头惊驴。这一来一去,驴就惊的厉害了,蹿出了果园子就往外跑。那驴惊的狠庄里人撵不上。
后来那驴就撞到了一头拉车的牛,然后牛也惊了。再后来,那牛跑离了路,好巧不巧的掉进了一个坑里。那坑里又好巧不巧的有棵折断的小树,那断茬的小树更是好巧不巧的戳在了牛脖子上。
那惊驴,先前撞到牛时害那赶牛车的把式摔下了车。因为怕惊驴踩踏到那把式,四娘子就又一抬胳膊,......把驴也射死了。”
杨庄头说完了,自己都觉得不信。可他说的却句句都是事实。回想起这半日的混乱局面,他的脑袋到现在都还是恍惚的。
婠婠倒是没有不相信,她听完杨庄头这长长的一篇汇报后,得出了两个结论:一,牛是意外死的。驴是因为救人杀的。二,牛也好驴也好,都不是老死的更不是病死的。那肉质向着放心和肥嫩无限的接近着。
婠婠咽了咽口水,心道:厉害了我亲爱的小姑子。没白白的枉费她出借地方和人给她。
凤卿城在一旁听着也是得出了个结论:这锅竟是他们兄妹几个的。
雀鹰是他养在庄子里的,引来雀鹰的肉脯是凤卿荀给的,二次惊驴是因着凤雅娘受到惊吓,凤颂娘两次出箭,一次惊驴一次杀驴。还因为这惊驴又死了头牛。
所以方才这庄头才一再的偷瞧他。凤卿城明白了这原委,便就看了那庄头一眼。
虽然是阐述了事实,但杨庄头的心中还是发虚。此时被凤卿城这么一看,理所当然的就误解成:这一眼是侯爷的警告。
那只雀鹰是这一串混乱事件的源头祸首,可那雀鹰是侯爷的啊。
杨庄头心中一颤,却也不是多么的惧怕。在他看来,世上的一切都是一物降一物。侯爷再是怎么不能惹,不还有夫人在旁吗。他自诩是个明眼人,看得清楚以后这侯府里到底谁说的算。所以他方才才敢实话实说。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没那胆子在天门总捕的面前撒谎。
此刻凤卿城看过来,他便硬着头皮装作没看到,撑着一副精干模样向婠婠请示道:“夫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理?
婠婠兴奋起来,她搓了搓手说道:“那头驴,皮拿到药铺换阿胶,肉拿来做火烧,驴骨头的话......看谁家孩子喜欢用这个做玩具,就让他们自拿。”
顿了一顿后,婠婠问道:“什么颜色的驴?”
杨庄头听了这“处置”面上已经尽是呆滞,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撑出的精干样。出于心底那对婠婠的惧怕,即便是此刻他呆滞的很,也是很本能的回答了婠婠的问题,“黑色。”
婠婠满意的很,“那把驴蹄子留着,去道观或者神婆仙家处问问,看有没有人买这个。那头牛.......”
说到牛,婠婠便越发的兴奋起来,“牛皮拿去硝了,回头量着做几双靴子。各个部分的肉留几大块送过来,其余的连骨头一起就地炖了,大伙儿分来吃。去办吧。”
说完了婠婠就起身来,边往外走便同身后的珠鸾道:“请了郎中没,煮没煮定神汤?”
她问的没头没尾,珠鸾却是意会的很快,即刻回道:“已经请郎中来看过了,同庄子上的郎中说的一样,只二娘子受了些惊吓。定神汤煮了三份,已经分别送了去。”
婠婠给了珠鸾一个赞赏的目光。此刻主仆俩已经走出了门,婠婠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向杨庄头道:“驴肉也记得送点回来。”
嘱咐罢了婠婠便就继续奔着淇奥斋的方向,一门心思的去寻锅铲探讨牛肉的千百种食用方法去了。
杨庄头有心要提醒一下,他询问的不是这个处置法。但是对着婠婠他什么也提醒不出来,只缩着身体弯腰躬礼的送走婠婠。然后就彻头彻尾的凌乱呆傻起来。
凤卿城看着婠婠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面上泛起了一抹笑意。他慢悠悠的喝了几口茶,而后放下茶盏向呆傻的杨庄头道:“先去账房支些银子,明日拿上我的手函到官府报备交上罚金。然后就照夫人说的办罢。”
吩咐罢了凤卿城便也起身来向着淇奥斋的方向行去。
灯影月色一同照映射在他身上,越发显得出一番清雅华贵,风姿无双。
此时此刻,杨庄头心中浮现的再不是绣花枕头的惋惜,而是一片热乎乎的感动:他们家侯爷其实还是靠谱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因为市面上难能见到牛肉,烹制牛肉的方法锅铲掌握的也就不多。不过那些菜名大都是婠婠没听过的。她嘱咐锅铲尽快将烹制牛肉的配料准备好,又命绿玉、红纹两个明日出门去将一切能置办的香料都置办一点回来。
解决了这些事情婠婠便就唤过珠鸾来,准备将晨间襄和县主交接过来的细务转述给珠鸾知道。珠鸾听了却是一愣,原来早上夫人把东西丢下就走是准备回来再与她细说的。那她这一整天绷紧了弦子、拼着十万分的努力都是白忙活了?
珠鸾抿了抿唇,袖中的两只手攥紧了袖边,心中努力的给自己打了打气,而后道:“回夫人,一应细务奴婢已然整理出头绪。”
说罢,她取过了账册子和一叠墨迹尚新的字纸来,将自己这一日理出的成果逐条的报予婠婠听。条理清晰,与襄和县主交代的相差无二。听得婠婠心中连连赞叹。
珠鸾报完这些后,垂首立在一旁,一颗心都像是被什么攥住了般的紧张。
婠婠有些被珠鸾的能力惊到,她看着珠鸾好一会儿还有些难以回神,“你把那几箱子账册都看完了?”
珠鸾道:“只看了近一两年的账册细务,其余的还未来得及看。”
婠婠那受惊的心灵平复了些,眼前这小丫头厉害归厉害,但还是属于人类范畴的。想了想向一旁的金莺说道:“以后珠鸾的月钱翻倍。除了代我打理中馈外,其余什么都不用她做。”
金莺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福身应了声“是”。
珠鸾的心缓缓的松了下来,此刻心中的雀跃却是抵不上那些莫可名状的恍惚。她微微的垂下眼帘,拢了拢心神。
此时婠婠又向金莺道:“以后府里的事务珠鸾打理着。咱们院子里的事情还是归你管。一里一外两码事。”
金莺和珠鸾齐齐的道了声“奴婢省的。”
婠婠记着她的嫁妆里也有些个田地庄子。因为那些原是江湖友人们赠的贺礼,位置便就十分的零散,庄子也都不大。后来婠婠便托陶香黛将那些田地庄子卖出去,换了一中一小两个位置比较好些的庄子。打发了管事和两位管事娘子去打理着。
庄子里面也实在的是有些人。既别家都往庄子上派赏钱物,那她也不该例外了才好。婠婠合计了一下手中的银钱,便叫珠鸾唤来银雀,交给了她两张银票要她明日带人去兑换、采办些钱物往庄子上放赏去。
能代替主人去放赏,这实在是一件荣耀无比的事情。银雀受此重任自然是像打了十桶鸡血般,她极力按捺着心头的狂喜,越发的挤出一些稳重来,福身道了声“是。”
一应的琐碎事情料理完,婠婠四处望了望却是没见到凤卿城的影子,便问道:“侯爷没回来吗?”
银雀回道:“侯爷方才就回来了,恰好在院门前遇上四娘子。那时候夫人正在和珠鸾说着中馈之事,侯爷就同四娘子在小茶厅里说话呢。”
婠婠听了立刻起身来往小茶厅行去。
凤颂娘一直没睡,等到了现在就是为了等婠婠回来。她觉得今日的祸主要是她闯出来的。大嫂嫂初接中馈的第一日,她就惹出这麻烦来。她必须得来道个不是才行。
纵然是凤卿城一再的说了,婠婠并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凤颂娘还是觉得不能安心。反倒还因为凤卿城这一再的解释而生出了误会。
她望着凤卿城,满眼的忐忑里带出了几分感动,“我知道大哥哥疼我。不过祸是我闯出来的,怎么好叫大哥哥替我受过。”
凤卿城一懵,随即明白了凤颂娘这是如何一回事。他这妹子八成是以为婠婠要因为此事打人,以为他是要哄她回去,自己来代她受过。
凤卿城笑起来,伸手搓了搓凤颂娘的发顶,道:“想的挺美。”
凤颂娘执拗的很,想到从前大哥哥替她的背的那几口黑锅,代她受过跪祠堂、被罚抄书、被祖母结结实实的敲过几拐杖。再看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就觉的那笑暖暖的,心中则就越发的认为他是要哄她回去。
在凤颂娘小姑娘的心里,婠婠不再是从前那般的夜叉形象。但也只不过是从那被妖魔化的形象转变成了一位威震八方而会讲道理的厉害人物。
人不犯错的时候,大嫂嫂自不会如何。可若犯了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