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被人衣冠不整的堵在外宅,身后还跟着个人比花娇的小娘子。
啧,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子弟们眼睛都要发绿光了,浑身撒发着“八卦”的气息。
同一时间,清远侯夫人还在跟唐元贞交锋。
唐元贞下了马车,却没有急着进程家。
她带着羃离,静静的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什么夸张的肢体动作,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了莫名的气势。
围观的吃瓜群众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兰陵唐氏女啊,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风范。
“哎呀,亲家阿嫂来了,快快请进!”
清远侯夫人眼底精光闪烁,她一边热情的招待唐元贞,一边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四娘也是,不就是在我跟前站了几天规矩嘛,怎么就把亲家阿嫂都惊动了?还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哦~~
众人明白了,原来是王家小娘子被婆家立规矩,娘家心疼,特意跑来给自家闺女撑腰哩!
唐元贞唇角勾起,她就知道清远侯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亲家此言差矣,我家四娘最是个守礼、规矩的人,慢说是刚怀了身子,就是要临盆了,该在婆母跟前立规矩也要立。”
唐元贞声音不疾不徐,音量不高不低,“一天站四五个时辰算什么?饭食不能按时吃又怎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又如何?规矩大如天嘛!”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看向清远侯夫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嘿,没想到,清远侯夫人看着端庄规矩,却是个恶婆婆。
是,儿媳妇确实该在婆母跟前立规矩,确实该伺候婆母用饭用茶,但也不能往死里折腾啊。
法还不外乎人情哩,更不用说“规矩”了。
再者,那句“规矩大如天”更是笑话,跟规矩相比,子嗣才更重要,好吧。
家里儿媳妇怀了孕,但凡懂点道理的人都知道该好好照顾。
就算不特殊照顾,也不能继续磋磨啊。
一天就十二个时辰,王家小娘子却要在婆婆房里立五六个时辰的规矩,除去夜里睡觉、白天吃饭,平常竟是连半点空闲都没有。
这、这哪里是立规矩啊,分别就是故意折磨人。
难怪人家娘家会打上门来。
不是王家跋扈,实在是程家欺人太甚。
“亲家阿嫂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瘦成一把骨头?莫非是在怪我程家苛待了四娘?”清远侯夫人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再也撑不住笑脸,她冷冷的问道。
“亲家别误会,我可没这么说。早就听说程家‘清贵’,最见不得黄白之物,但我家四娘怀了身子,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知道府上艰难,我这才特意送了些东西来。”
唐元贞不想跟清远侯夫人谈什么规矩,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
“我、我程家堂堂侯府,怎么就艰难了?”被人当众说“穷”,清远侯夫人这般爱面子的人,如何能忍得下。
唐元贞“咦”了一声,故作不解的说道:“既是如此,那为何我家四娘的陪嫁首饰会出现在当铺——”
话音未落,四周人群便发出一片惊呼。
清远侯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到台阶下面去。
然而事情还没完,就在此时,外头跑来一个小厮,大声喊着:“不好啦,不好啦,四郎被京兆府抓起来啦……”
第131章 黑化了(一)
一支堪比炸雷的爆竹,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敲锣闲汉,不仅把半个坊区的居民都引了来,还将武侯和京兆府的差役也招来了。
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武侯和差役不可能不询问。
没说的,程季和他的娇花外室都被带回了京兆府。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那些差役抓人之前,硬是没想着提醒两人穿好衣衫。
程季和他的外室就这么衣冠不整的被弄进了京兆府。
另一边的程夫人和唐元贞也顾不得打嘴仗了,纷纷朝京兆府奔去。
王怀婉得到消息后,也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只是,当她踏进京兆府后,却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唐元贞更是气恼中带着一丝担心,她拉住王怀婉,“阿婉,你千万别着急,更别生气,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娘家呢。”
王怀婉听了唐元贞的话,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消瘦的面庞上写满茫然与不安,反手抓住唐元贞的胳膊,“阿嫂,郎君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应该啊,郎君说他要考科举,这都半个月了,一直待在书院里苦读,好好的,怎么会闹到京兆府?”
围观的吃瓜群众听到王怀婉的话,愈发同情这个贤惠的女子。
唉,傻女子哟,你家夫君哪里是在书院里苦读?
人家拿着典当你嫁妆得来的银钱在外头置办了私宅,养了个娇滴滴的外室。
把你一个怀了孕的正头娘子丢在家里伺候老娘,自己则在外宅里逍遥快活呢。
唐元贞咬牙将程季养外室的事说了出来,“……今天早上不知是哪个顽童在坊内放爆竹,闲汉们误以为走了水,便敲锣示警,众邻居纷纷前来帮忙,不想正好堵住了他们。他、他们形容很是不堪!”
一个穿着大裤衩,一个只着寝衣,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唐元贞刚刚看到程季的模样后,一时没忍住,伸手抽了他几个嘴巴。
程夫人则是又羞又怒又心疼,却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儿包庇自己的儿子。
她学着唐元贞的模样,劈手甩了程季好几个大嘴巴。
接着,她又去厮打那外室,嘴里不住的骂着:“好个下作的贱人,竟敢勾引我四郎。我好好的四郎,都被你个贱货带累坏了。”
唐元贞微微蹙眉,程夫人这是骂那外室呢,还是在指桑骂槐?
围观的众人也听着不对劲儿,暗暗琢磨:咦,不是都说清远侯夫人守礼、懂规矩嘛,怎么看着却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泼妇模样?
再联想之前在程家大门口听到的诸多信息,众人不禁怀疑,清远侯程家,似乎并不如它所标榜的那般清贵、规矩哩。
得,清远侯费尽十几年心血,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家族形象,被老婆和儿子一下子破坏掉了。
自此,京城的百姓再谈论起程家,估计就只有“霸占儿媳妇嫁妆”、“假模假式”、“恶婆婆”以及“用婆娘的嫁妆去养外室”等等不堪话语了。
“……四郎,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王怀婉听完唐元贞的话,根本不愿相信,又扭头去看程夫人。
程夫人一向端庄、肃穆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心虚、难堪,甚至都不敢跟王怀婉的目光接触。
王怀婉瘦弱的身子一阵摇晃,在这一刻,她的天塌了,地也陷了。
最最要紧的是,这一年多的忍耐、坚持,全都变成了笑话。
王怀婉双眼空洞,无声的留着眼泪。
“阿婉,阿婉,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唐元贞觉得可以收场了。
她一把扶住王怀婉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声喊着,“你还怀着身子呢,可不敢为了这点子脏事就伤了身子啊。”
说着,唐元贞对外喊道:“来人,赶紧送四娘回家!”
程夫人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拦阻。
唐元贞冷着一张俏脸,毫不客气的对程夫人道:“我家四娘都被你们磋磨成这幅模样了,亲家夫人还觉得不够?还要给四娘立规矩?哼,规矩,规矩,我看府上最该立规矩的是里面那位赤身裸体的不肖子!”
唐元贞的话,仿佛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程夫人的脸上。
她的气势陡然被打散,讪讪的说:“我这不是看四娘不舒服,想、想着让人送她回清远侯府嘛。”
程夫人想得很清楚,这个时候,王怀婉最好不要回娘家,有她在程家,王家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四郎的事,也有转圜的余地。
“回清远侯府?回去做什么?继续拿出嫁妆供养程家一大家子人?还是继续让夫君拿着她的嫁妆去挥霍?”
唐元贞根本不愿跟程夫人多说什么,冷冷的说道:“我看程夫人还是先别管我们四娘了,先管管府上的四郎才是正经。哼,年纪轻轻,父母尚在,他就敢置办私产——”
程夫人脑子轰的一下。
养外室,不过是年轻人贪花好色,说出去,也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可办私产的罪名,就太严重了。
父母在,无私财。
程季在程家还没有分家的情况下,就偷偷置办宅院,细论起来,被父母打死外人都不会说什么。
“程夫人,阿婉我就先带走了,告辞!”
唐元贞丢下一句话,直接扶着王怀婉出了京兆府。
王怀婉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唐元贞将她带出来、搀到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