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四娘的娘家人打上门来了。
门房苦着一张脸,悄悄的擦去额上的冷汗。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四娘在程家过得如何,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他们这些下人。
平日里,他们也没少拿这些事说笑——
王家四娘真是没用,握着大把的嫁妆,却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哎哎,听说了吗,夫人又让王四娘立规矩了。
啧,听说二娘(程伯的妻子)从四娘那儿又“借”了一支赤金缠丝嵌红宝石的簪子。
哎哟哟,四郎的乳母又跑来跟四娘要银子啦!
……
王怀婉嫁入程家没多久,便成了程家上下的钱袋子。
现在,哪怕怀着孕,也被清远侯夫人委以“管家”的重任。
让那些管事们来说,狗屁的管家,分明就是想让王怀婉拿着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否则,为什么让人家管家,却不肯交出库房的钥匙?账房的账面上更是一文钱都没有。
就在方才,几个窝在门房嚼舌头的下人还在嘀咕:自家夫人这么待四娘,也不知道王家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
结果,话音还没落,王家的当家夫人便亲自来了。
门房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娘的,真是个乌鸦嘴。
清远侯夫人听到下人回禀,也有些愣神:唐元贞来了?
如果是李氏,清远侯夫人根本不怕。
因为她看得出来,李氏忌惮程家的“清名”,又担心跟程家结怨以至委屈了王怀婉,所以李氏根本不敢跟程家扛上。
可、唐元贞不一样啊。
首先人家是世家女,根本不把程家的那点子名望看在眼里。
再次,唐元贞和程家没有利益牵扯,也就不怕得罪程家。
唐元贞若是想闹,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而程家绝对承担不起。
清远侯夫人心里直打鼓。
过去她之所以敢那么对王怀婉,是因为她打听到王怀婉和唐元贞关系不睦。
她便想着,唐元贞应该不会为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子出头。
没想到,她这里刚把管家权交给王怀婉,唐元贞就上门了。
唉,想差了,真是想差了。
清远侯夫人暗自后悔不该这么心急,但唐元贞都到了家门口,不管如何,她都要应招啊。
稳了稳心神,清远侯府人道:“有请!”
但过了一会儿,小丫鬟一溜小跑的回来禀报,“夫人,唐夫人没下马车,倒是让一些婆子从马车里搬下来许多东西。”
“搬东西?”清远侯夫人满脸疑惑。
小丫鬟却涨红了脸,“王家的一个管事娘子扯着大嗓门,说咱们程家日子过得艰难,如今他们家四娘怀了身子,唐夫人心疼,特意送了些吃食、衣物过来。”
“什么?她、她真这么说?”清远侯府最看重脸面,结果却被唐元贞当众把脸撕了下来。清远侯夫人如何能坐得住?
小丫鬟又补了一句,“外头围了好些人,都在指指点点的。”
清远侯夫人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走,赶紧出去看看。”
清远侯夫人用力掐了掐掌心,老脸煞白的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吩咐道:“去,把四娘叫来。哼,真是不省心的东西,早知道王家这般粗鄙,我根本不会结这门亲!”
小丫鬟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之前从王四娘手里弄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清远侯夫人走得急,很快就来到了前庭。
人还没到大门口,便听到一个大嗓门扯着嗓子喊着,“我们夫人知道清远侯素来清贵,哪怕家里过得艰难,也不会跟亲戚开口。哎呀,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么外道了。所以啊,我们夫人特意准备了这些东西,好歹让亲家度过难关,是也不是?”
围观的人一层又一层,其中便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到这大嗓门的话,站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可不是这个理儿?亲戚之间,就该守望相助。”
“对啊对啊,早就听说清远侯知恩图报,靠着一个人的俸禄养活了全家,还要接济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的亲戚,日子确实艰难啊。”
“亲家过得不好,确实该帮忙。王家厚道啊。”
清远侯夫人脸都青了,那些人说得热闹,其实还不是在嘲笑程家穷,逼得儿媳妇请来娘家帮忙。
背地里,坊间还不定传出怎样难听的话哩。
清远侯夫人整了整衣服,努力挤出一丝笑,缓步迎了出去。
另一边,平康坊的一处极小的宅院前,身着胡服的唐宓正在跟李寿嘀咕。
李寿:“这是将作监最新研制的爆竹,威力极大,只这一枚就抵得上几十上百枚。”
唐宓好奇的摸着包着红皮的爆竹,“果真这般厉害?”
李寿下巴抬了抬,指向小院,“试试不就知道了!”填了火药的炮竹,如何不厉害。
唐宓眼里满是兴奋,又问了句:“人手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这边爆竹一响,他们立刻行动!”
唐宓满意了,伸手拿出火折子,嚓,火苗窜起,唐宓把爆竹的长信子凑到火苗上。
点燃后,她用力一抛,爆竹被丢进了小院。
“嘭~~”
一声巨响,宛若晴天打了个响雷,只把人惊得魂飞魄散。
第130章 闹大了
今天是休沐,平康坊的人格外多(那啥,原因你懂得,红灯区嘛。)
唐宓那一支爆竹,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只把那些快活了一晚上的男人们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一个个抓着衣裳,一边往外跑,一边穿衣服,嘴里直嚷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便有人告诉他们答案。
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几十个市井闲汉,他们手里提着锣,咣咣的敲着,大嗓门还不住的喊:“走水了!走水了!”
啥,着火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
眼下正是春季,天干物燥,一个不留神,火势蔓延了该如何是好?
附近的居民们,听到“走水了”,赶忙抄起自家的水桶,打满水,抱着水桶就跟着敲锣的闲汉们往前跑。
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李寿和唐宓对视一眼。
唐宓提起裙摆,伸出脚丫子,照着小院的大门就是一脚。
哐当~
门被踹开了。
唐宓金鸡独立,转了转踹门的脚腕子,呃,用力过猛,有点闪着了。
李寿担心的问道:“猫儿,没事吧?”
“没事,咱们走吧。”唐宓放下裙摆,抓着李寿的胳膊往街口走。
临走前,她还冲着小院喊了一嗓子:“走水啦~~”
程季正搂着美娇娘睡得正香,忽的一声惊雷,吓得他直接将怀里的女人踹了出去。他本人则连滚带爬的下了床。
根本顾不得穿衣服,程季只穿着个大裤衩就跑了出来。
被他踹醒的女人也被吓了一跳,咕噜一下从床上滚下来,紧紧的追着程季。
“哎呀,这、这是什么?”
程季刚跑到院子里,便看到原本的青石地面被炸了个小坑,四周散落着不少红色、白色的碎纸屑。
他抽了抽鼻子,依稀闻到空气中残存的刺鼻味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季的大脑暂时短路了,根本摸不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但外头的敲锣声越来越近,人们呼救、吆喝的声音越来越响,程季不敢耽搁,赶忙往门外跑去。
至于他家的大门为何开着,程季也没精力去想了。
只是,他和女子刚刚跑出自家小院,便跟敲锣的闲汉们撞到了一起,更是被一群前来“救火”的邻居们堵了个正着。
“咦?火呢?哪儿着火了?”
端着盆子,提着水桶,拿着水枪的众人傻了眼,他们是跟着示警的人跑来的,结果来到目的地,却根本没发现什么火情。
慢说火情了,连丝儿黑烟都没看着哇。
“咦?这不是清远侯家的程四郎吗?”貌似闹了个乌龙,被折腾的邻居们很是气恼,有人却眼见的认出了程季。
“可不是嘛。还真是他,听说他娶了王家的小娘子,是安国公的妹婿哩。”
“不对啊,程家不是在安仁坊嘛,程四郎怎么会在这里?”
“对啊,王家在务本坊,没听说王家小娘子在平康坊还有嫁妆宅子啊。”
昨夜在平康坊里留宿的权贵不少,认识王、程两家的也不在少数。
而程家,明明是勋贵,却整日里学读书人的做派,俨然成为京城贵族圈里的一朵大奇葩。
所以,不管跟清远侯家是否有交情,许多人家对程家都不陌生。
尤其是跟程家四兄弟年龄相仿的勋贵子弟们,整日里被家里的长辈絮叨:“你看看人家程家的某郎,跟你一样大,却懂得读书上进,再看看你——”
好吧,虽然程家迂腐了些,但程家四兄弟确实比一般勋贵子弟懂事、上进,俨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