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迎儿心里正翻江倒海,此时迎着他走上去,盯住他问:“你方才在哪里,绛绡呢?”
冯熙愣了愣,“我瞧绛绡在那屋里睡着,估摸是我摸错房间,就出来了。正好忨忨睡不着,带他玩了两圈。你这么晚还去哪里?”
文迎儿呆呆站了半天,转头再找时,那婢女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冯熙伸手在她脸上一勾,“怎么了,小脸红扑扑的。”
文迎儿心上狠狠地动了动,目光越发呆滞,“……那我们去哪里睡……那陪着我的婢女跑了……我,我去将她追回来问问?”
冯熙道:“不必。我们就去忨忨那屋。”
“哦……”
冯熙牵起她的手,她愣愣地跟随回去冯忨那屋里。这房屋整体都小,耳房又小了一圈。乳母看他们进来,听他们说了绛绡在旁边屋里睡了,于是便退出去同绛绡去挤一处了。
冯忨迷迷糊糊看见文迎儿,就拉住她的手,口里咕噜冒着气泡呓语:“二叔二婶陪忨忨睡……”
“好,好。”文迎儿和冯熙想拖外衣,但冯忨不让。两人害怕他又哭起来,只好就这么躺上床去。这冯忨骑在冯熙身上,整身子趴下来。
文迎儿想将他抱到中间去,冯忨大叫:“不行我要我的马,我的马!”
冯熙幽幽地道:“不是你的马,是你二婶的马。你二婶还不曾骑过……”
“我今天骑,二婶明天再骑吧。”
冯熙的手掌握住了文迎儿,热热的。文迎儿把脸侧了侧,怕被瞧见她满脸的窘迫。
☆、和谐
翌日醒来时,那小冯忨已颠了个儿,抱着文迎儿的腿,脸靠在她两脚袜子上。
文迎儿低头瞧了瞧,心道他也不怕有味道,又想自己应该还算干净的,也不碍事。
只这一下,她脑袋抵在冯熙胸口上。冯熙将醒未醒,就势伸胳膊将她揽了满怀。待她要挣扎时,他胳膊又收紧了不放。
很快地,便觉他胸膛臂膀全热了起来,脱又脱不开,听他口里一直低低唤:“顽顽,顽顽……”
这冯忨的“忨”和“顽”同音,文迎儿当然不知道他叫的是自己,还道他惦记小家伙。
“他在下面,我把他抱上来。”
“休动……”
“是你自己叫他的。”
文迎儿停下挪身子,但很快便被他闷得受不了,还是要动。冯熙突然发怒了一般,眼睛不睁,眉毛却凝成一团,见她偏不听话,直接一翻滚将她压在身下。
文迎儿大惊:“忨忨在下面呢!”
是啊,顽顽在下面呢。冯熙昨夜酒还没醒透,这时候梦与现实交织在一处,早已经不记得冯忨了。
文迎儿这时闻见一股怪味,似是熏的什么香,这香闻不多久便让人呼吸局促,脚下的冯忨好似也焦躁起来,扭动着身体哼哼。
这时候听见脚步声,似是绛绡进来了,文迎儿急忙道:“绛绡,快帮我把他弄走……”
绛绡手里正捧着一炉香,踏进了之后就将那香放在床头,随后将冯忨从床榻上扒拉下来,挂在自己身上抱着就要出去了。
文迎儿急急道,“是将冯熙弄走。”
绛绡却向她一低头,“二姑娘,我昨晚上又做了些错事,您就给我这个机会弥补吧。”说罢从房里走出来,将那房门从外面插了拴,吩咐左右不要打扰,然后与乳母和小冯忨走了。
昨天李氏将文迎儿带去书房的时候,绛绡没跟过去。恰好的文拂樱唤了她,她便过去了。
文拂樱说当时安排她去冯宅,就是希望她能替自己照顾冯熙起居,还将她私藏的一小箱子金银首饰都拿了出来给她。
文拂樱说能说服冯熙接受她做通房,要她晚上在那间房里等着冯熙过去。但实际上,文拂樱只是在那房中烧了合欢香,以至于绛绡自己在里面呆了一会儿,便先自己受不住情动了。
至于冯熙,虽然酒醉入了房,可他毕竟曾是军中的将领,哪会定力那样不足……
等到冯忨的乳娘过去了,看见她那副样子,她才猛地惊觉,一脸羞躁地跟乳母解释,这香是给文迎儿拿的,谁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
脸丢成这样,自作孽不可活。二哥与文迎儿若是计较,她就无处容身了。想来想去,还是顺水推舟送到二哥那里,帮着他们圆房。这样不管谁问起来,也是为了他们夫妻两个好的。
眼下文迎儿望着她走出去,才是真正绝望了。最要命的是那香,就放在床头扑鼻熏眼,明晃晃地就是要她就范。
身上这个大力神现在浑身都像烙铁,她只能乱踢乱打:“我不要,我不要!”
冯熙的脑中却是另外一片画面。
宫中内苑的垦岳里头,嘉花名木林立,万岁山的无数石洞里女萝缠绕,空濛雨雾,宛如仙境。
潮湿的石洞里头,那头戴垂角冠的及笄少女盯着他说:“总算逮到你了。我今天成年了,改日就得坐檐子嫁给那个荀子衣去,他长得又俊俏,打马球又好,他给我写信,词又酸又黏牙,他是官家亲赐给我的驸马。但是你怎么办呢,以后没人逗你玩了。”
冯熙默然低头欲走,“在下还有干事……没空陪帝姬玩。”
少女狡黠一笑,将他摁在石山前,“但是你得记住,大抵荀子衣会陪我玩,他会像这样把我摁在床上,啃我的脸,伸出舌头,舔我的嘴唇,我不肯,他便要打压我,要了我!”
冯熙现在置身在垦岳那处奇花异石中间,脑袋里想到这个画面,他怒不可遏,将她推倒在地上。这地是由厚厚的林草堆积,软得如床榻一般,身下的软玉乱颤,他拿出了在湟水杀敌的气势,她浑身哆嗦,越是起鸡皮疙瘩,他越是要将他们细细密密地吻平,君臣礼法,都是见鬼。
“别,别,求求你饶了我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越发缭乱,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别,别了,你弄得我好痒痒……”
她像小羊蹄子一般蹬来蹬去,冯熙伸手去探,剥了她衣裳。
“冷……我冷,还我衣裳!”
冯熙也不知怎么将自己身上衣裳都剥开的,就这么覆盖下来,她绝对不会再冷了,于是她找不出来借口,忽然瞪圆了眼睛,脸颊有如炭烧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熙才终于醒来了。
他脑袋疼得很,身上也乏得像在战场拼杀了三天三夜,微微偏头看见文迎儿正呆望着床顶一动不动,因昨晚没洗漱便睡了,此时脸上胭脂眉黛脏成一片,脸颊上更是有竖条痕。
她捏着个背角将身上裹得紧了,此时将近晌午,端午时白天已开始闷热,她脖颈有些湿湿的,冯熙道:“怎的身上这么多汗……”
文迎儿只咬着下唇不吱声。
冯熙先撑身坐起,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赤条条一个。立即意识到什么,皱眉问她:“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文迎儿嘴唇颤了颤,那唇红润得没有半点干皮,湿湿地像滴了露水。深吸一口气,索性揭开被子越过他跨下床榻,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拿起抹胸来。
这抹胸命途多舛,已经被扯烂几片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裹上中衣,披着衣裳便快跑出去开门了。
冯熙愣了半晌,捂着脑袋仔细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就算想不起来,也知道自己必是当了回狼畜。
等他整理好衣衫走出去时,见文迎儿正坐在石阶上继续发呆,发丝散乱也不去整理,憔悴得像刚从小云寺出来那天一样。
向文渊及李氏辞行后,文迎儿一行便往冯宅回去。两人都像霜打了茄子似的不言语。绛绡心里有鬼,也不说话。乳母想着绛绡那事,估摸出她想做个通房的意思,这时候也不好搭腔。只有冯忨拿着文宅送的拨浪鼓一直打,嘴巴里还说着,“咚哒,咚哒,咚哒……”
文迎儿望着那拨浪鼓,有规律地来回晃动,于是死死闭住眼睛。但架不住声音响闹,脸更是红得像猴屁股了。
回到文宅后,她便一头钻进屋里关上门。冯熙确信自己是轻薄了她,可又想不起细节,实在也懊恼。
午间和晚间也不出来,只收了绛绡递过去的饭菜,吃完后又放出来。
到了晚上,冯熙也没法进去,只得在耳房将就睡下。
半夜时,依稀听见门吱呀开了,那个身影站在门口良久,不知在思虑什么。他故意微眯着眼睛,望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近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小尖刀。
冯熙道自己是强迫了她,若她真有杀他解恨的意思,那当也没什么。石榴裙下死,他倒是也值了,只是父兄冤情恐怕没法昭雪,泉下得请他们恕不孝不义的大罪。
文迎儿在他床边站了一会儿,将刀慢慢地对准了他头颅。站了不知道多久,最后拔起他的头发,用刀割了一撮下来,捏着刀和头发转身出去了。
☆、赁客
翌日冯熙已去禁中听取调令了。若是他所料不差,很快便能升迁。至于这回派什么职,他已经心里清楚。只不过对于他来说,在宫里,即便是做殿帅,也不过是官家身旁一条混吃等死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