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辉缓缓转首,看向了萧予峥,嘴角一扬,笑。
凭身份贵贱而定命运,像萧予峥这样,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可真是不多得。
萧予峥迎着他的探视,始终神色淡淡,不悲不喜。
萧廷辉眉梢一挑,到底收回了目光。
如今最为紧要的,还是军营中的事。
可他着实没有料到,李成衍的动作会那么快,他还没下令,那个在军中挑事的人,就被李成衍逮捕了。
得知这个消息,萧廷辉气得广袖一拂,摔坏了案上的一套上好茶具。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李成衍得手!”几乎怒吼地,他对身前匍匐的手下质问道。
其中一人颤抖着身子,怯怯回道:“属下……属下不知,那延平王的人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样,直接过来,把他给抓走了。”
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说谎,萧廷辉听闻,满心的怒气无处可泄,更是焦灼愤愤。
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给了那属下一脚。
“办事不利,玩忽职守,自行领罪去!”
属下受疼,却不敢多言,顺从地离去了。
“泽川,”待情绪平缓后,他唤,“这件事情,就让你去办。”
萧予峥垂首应道:“是。”
萧予峥办事,他放心。
萧廷辉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李成衍势如破竹,阻挡了萧予峥的刺杀,还从那人的口中审问出了有关他的消息。
可因为没有实证,李成衍也没有轻举妄动,只像圣人上禀了□□的幕后主谋另有其人。
上禀完毕后,李成衍若有似无地瞥他一眼,眼神凌厉,带了几分挑衅。
萧廷辉在朝多年,还从未见人这般对他。
盛怒之下,他让萧予峥转手对付阮家。
“一定要把阮家除了,绝不能让他们得到一点好处!”萧廷辉紧咬后槽牙,狠狠道。
而李成衍和沈珩一心在处理军中之事,□□乏力,根本顾忌不到阮家。
等他们知晓时,阮家通敌的罪名已经定了。
大理寺呈言,道阮毅光与突厥合作,为刺客掩护,才让他们进了宫,让圣人受惊。
并于大殿之中,呈上了阮毅光与刺客来往的密函,以及从阮府中搜出的突厥信物。
证据确凿,没有一点翻案的余地。
阮家处斩的那一日,正是傅行勋和阮幼梨被释放之时。
晨起时,阮幼梨便觉着心中滞闷,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床板上艰难地坐起,一边的傅行勋便轻笑出声,告知了她一个好消息:“今日,我们可以回去了。”
阮幼梨闻言,又刹那的愣怔。
她缓了缓,才扯出一个浅淡的笑:“真好。”
简单收拾后,他们便被狱卒引了出去。
来接他们的,是李成衍。
他神色凝重,道:“阮家,出事了,满门抄斩。”
因为不知晓阮幼梨与阮家的关系,所以他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道出了声。
阮幼梨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两眼一黑,双.腿发软,险些无力摔地。
幸而旁侧的傅行勋察觉,伸手扣住她的腰肢,托住了她。
“阿沅这是怎么了?”李成衍见她这般模样,禁不住忧心问道。
傅行勋出声掩饰:“牢狱中阴冷,阿沅身体娇弱,恐是染了风寒。”
李成衍微微蹙眉,锁了几分愁绪,他道:“竟是如此,那便赶紧回府,找个大夫看看罢。”
傅行勋轻轻颔首,便将阮幼梨打横抱起,抱到了车里。
回到了武毅侯府,阮幼梨果然发起了烧,昏昏沉沉地喃喃自语。
从始至终,她只摆首唤着两人:“阿耶,阿娘……不要……”
大夫来看,道:“小娘子受凉染了风寒,我便先开几幅药,让她服下罢。”
傅行勋道谢,送他离去。
李成衍见没有大恙,也轻轻松了口气:“没有大碍便好。”
傅行勋侧过身去,直面他目光。
他问:“阮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茬,李成衍的面上也变得一片沉重,他拧了眉,叹声道:“这几日,我与外祖父一直在处理军中□□之事,忙于去找那幕后操控之人,调查出事情原委。我就说,这件事情怎么会调查得这么顺利,原是萧家放弃了这事,转身对付阮家去了。”
这事,谁也怨不得。
傅行勋吐出一口气,伸手抚上额心,紧闭了双眼。
“恐怕,阮家在暴露的时候,萧家就起了杀心。”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回来得这么快。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睁开眼,道:“这几日.你们也累坏了,回去歇下罢。”
李成衍轻轻摆首,道:“阮家到底是因我们而惨遭灭门,于情于理,都该去送他们一程。”
“我去罢。”傅行勋道。
其实说到底,他才是导致阮家被灭门的主要原因。
若不是因芸娘的事,阮毅光也不会落狱。
若不是因军中之事,李成衍也不会□□乏力,让萧家得了手。
无论怎么说,他才是最愧对阮家的人。
也愧对阮幼梨。
李成衍苦涩笑道:“阿沅正病着,况且,你通敌的嫌疑还未洗清,仍旧出不得府啊。“
经他提起,傅行勋才注意到府外严守的禁卫军。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他眼睫低垂,怅然又沉重地出了声。
他这一辈子,都还不清阮家的恩情,也赎不了对阮家的罪。
李成衍离去之后,傅行勋竟是无法回去,直面阮幼梨了。
直至听到她低低的抽噎,他才猛然被惊动,失态地闯了进去。
阮幼梨已然醒转,朦胧着泪眼看他,眼中充斥的,不仅仅是盈盈泪意,更有无尽悲恸、茫然无措。
见到他的这一刻,她心中的情绪更像是决了堤一般,奔涌而来,恸哭出声。
傅行勋忙是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不断轻抚着她的脊背。低声安慰道:“我在,我在……”
阮幼梨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所有气力都被悲恸的哭泣抽尽,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不成句:“我、我该告诉你的……该告诉你的……”
该告诉他……什么?
傅行勋禁不住一怔,而轻抚她脊背的手,也是微微一滞。
但他没有问出口,而阮幼梨也没再出声,呜咽着埋在他颈窝,似无力地睡了过去。
傅行勋就这般轻轻搂住她,始终没有松开。
现在,他对着她,歉疚比情意更重。
傅行勋轻轻吐出一口气,想要将她放回榻上。
可阮幼梨却抓紧了他腰侧衣衫,不让他松开。
从无尽的悲恸之中缓缓抽身出来,她渐渐体会到了惊惶与恐惧。
她说:“我怕……我怕我也会死。”
阿耶与阿娘都逃不过的命,那她……也注定逃不过。
可是她舍不得啊,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也对她上心,她舍不得就这般轻易离世,又留一世遗憾啊。
阮幼梨静静地想着,泪水便从她的眼角滑落,沁凉地滴落在他肩上,使得他不由一怔。
傅行勋紧了紧环住她腰肢的手,在她的耳畔低语道:“不会的,我会护着你。”
阮幼梨咬了咬下唇,缓了缓,才道:“傅行勋,这是命,我注定要死的。”
“我知道。”傅行勋却如是道。
就在她愣怔间,他又补充:“我和你一起,白头终老,共赴黄泉。”
男子的声音,低沉扫在耳畔,让她动乱的心,瞬时安定。
要这样……就好了。
阮幼梨闭了闭眼,唇畔扬起一抹苦涩笑意。
可是命运真的会饶过她,让她与他……及至白头吗?
她很累,她猜不到。
傅行勋一手搭在她的脊背,一手抚上她的发顶,无声安抚。
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就这般环绕于身侧,让她安心地去依靠。
很快,她就在低泣中沉沉睡去。
感受到她的沉静,傅行勋愣了愣,终是将她放倒在榻上。
他欹靠在一侧,垂眸看她,紧紧拽着她的一只手,始终没有放开。
她的颊边还带着一点盈盈泪珠,泪痕杂乱,像只狼狈的小花猫。
傅行勋探出另一只手,用指腹为她拭去了那泪意。
他还是喜欢看她笑。
所以,他就在余生,补偿她,一世欢喜罢。
第80章 低谷
070
盛夏之际, 天气更迭无常,乌云渐聚后,闪光如银蛇般划破苍穹,带起雷声轰鸣。
李成衍撩起车帘,抬眼望向那黑沉沉压下的天。
“王爷,到了。”
正出神时, 旁侧的属下低首出声, 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成衍收回目光, 望向那人潮涌动处。
人影幢幢交叠间,将方才的无情血腥, 若隐若现。
他缓步下了车,提脚前行,穿进人潮。
苍穹之顶,似有巨石轰隆滚过, 将落人身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是惧怕这雷声轰鸣,还是恐雨湿衣襟, 相互应和着, 急奔着离开这里,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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