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已是五月初七,而傅清沅……五月十七逝世。
还有十日,傅清沅就丧命了。
所以,她这是附到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所以,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就为了让她与傅行勋亲近这最后几天吗?
阮幼梨感慨万分,伸手擦了把不存在的泪水,险些就涕泗横流了。
既如此,那她就不能辜负了老天。
她得在这最后的几日里,好生亲近亲近她的元郎。
这样想着,阮幼梨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和玉方才说,傅行勋就快下朝归来探她,所以她得在他来之前,好好整饬一下仪容。
“和玉,大夫等一下再请,你先去为我准备梳洗罢。”
主子吩咐下来了,和玉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她恭敬地诺了一声,就先躬身退了下去。
待她再次归来的时候,手上正端了一盆清亮的温水,呈在铜盆之内,好似一面镜子,模模糊糊地映出了阮幼梨堪堪低垂下去的容颜。
“啊——!”
伴随她尖叫的,是铜盆被挥倒在地的刺耳声响。
和玉被她吓得不轻,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哪里开罪于她了,忙是伏身在地,连声请罪:“奴婢失责,未探得水温合适与否,就将其呈予娘子,求娘子恕罪!”
可阮幼梨并没有回应她,她将双手覆在胖乎乎地脸颊上,表情甚是惊恐。
大齐并非以胖为美,而是身型纤瘦最妙。
但是!傅清沅她……竟然是个胖子!
还是个胖的连五官都快看不出来的!丑的!
因为傅清沅的身体和性子,她鲜少出门,故而阮幼梨在前世,从未见过她的真颜。
她还想着,元郎之妹,再不济也该小家碧玉清丽若初绽梨花罢!
可哪能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又胖又丑!
她阮幼梨上辈子虽不是什么沉鱼落雁的绝色之姿,但好歹也是眉眼精致、面容秀丽的佳人啊!
如今成了这样一个胖子,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阮幼梨崩溃了,下一刻就掀开了被子,摇晃着胖乎乎的身子,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和玉见状,心下一慌,也连忙追了上去。
因为并不是自己的身体,阮幼梨也暂未适应这样的体型,再加上大病初愈,她也没甚体力,所以这一路跑出去,基本上是跑三步跌一次,险些没摔的个鼻青脸肿。
跟在她身后的和玉见她这样一路磕磕碰碰,心里七上八下的,险些没被她一次又一次的轰然倒地惊得心悸。
若这样的情形让侯爷瞧见了,她怕是要被轰出府去的。
和玉想到了这点,心里更慌了。
正当她准备上前扶起阮幼梨的时候,一个修逸颀长的身影隐现在常青藤蔓的交错空隙间。
年轻的男子掠枝分花而来,踱步渐近。
雨过天晴色的绉纱云纹澜袍如同潺潺流水般拂动那一处藤蔓,而后扫过石板铺就的地面,停在了伏在地上的阮幼梨身前。
一双玄黑底色暗绣祥云纹的靴子入了阮幼梨的眼。
这让她不由得一愣,而后顺着那一角衣袂,缓缓抬起了头。
正值暮春,天光明媚,斜斜地擦过他的身,给他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光影,逆着光,他的面容在阮幼梨的眼底显得模糊不清,好似画中人初初入世一般,未染半点凡尘。
白玉冠束发,衣饰齐整,眼帘下的点墨清瞳微垂,目光便似轻羽般翩翩然落在她的身上。
悠远清宁,当真是如名士般的出尘。
阮幼梨伏在地面上,突然又想起了她的金科玉律。
是以她又猛然抬起小胖手,做西子捧心状,心跳急促,差点没窒息过去。
元郎……
啊不!
“阿兄!”
第2章 孽缘
傅行勋其人,素来有名士之风,待人亲和如春风拂面般。
而她如今成了他的妹妹,那春风对她应当更和煦温暖罢。
这般想着,阮幼梨的心中甚是感慨欣慰。
她兰花指轻捏,就伸了手出去,作势让他拉自己起来。
想象中,傅行勋会轻柔地接过她的手,肌肤相贴间,她还能触到掌心的干燥温暖。
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来后,他噙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责备中是掩不住的宠溺:“怎的这般不小心?”
当真美好!
阮幼梨微阖了眼,沉迷于美好想象中的她忍不住又翘了翘捏起的兰花指,期待着事态的发展。
然而……
“你……”傅行勋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身前,眉头紧蹙,眼中是丝毫不掩的嫌弃之情。
他顿了顿,薄唇翕动,将剩下的话犹疑道出:“该减肥了。”
霎时间,春风化作了冰棱,狠狠地扎在了阮幼梨的心口上。
这是她能选择的吗……
阮幼梨在心底默默低泣,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她着实低估了傅清沅的体型,她还没能直起身来,就又因为不能控制的体重,跌倒下去,在地面上狠狠地打了个滚。
本就是大伤未愈,体力不支,她这样折腾了一阵,更是提不上气来,放弃地趴在地上气喘吁吁。
最后,还是身后的和玉看不过去,上前将身宽体胖的她费力抚起。
阮幼梨腿软地靠在身子单薄的和玉身上,使得和玉也禁不住颤颤巍巍起来。
《书中自有金龟婿》第四条:“唇瓣微蹙,声作莺啼娇柔,西子捧心,楚楚可人。”
阮幼梨做西子捧心状,蹙眉嘟嘴,委屈地看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被她卡着,娇糯得令人头皮发麻。
“阿兄,你刚刚……怎么就不扶人家一下啊?”
傅行勋看着她这样做作又矫情的样子,忍不住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长眉微蹙。
他面上无波,分外平静地说道:“太重,拉不起来。”
阮幼梨捂着胸口,感觉又被冰棱刺了一下。
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阮幼梨缓了好一阵,才将这归于兄妹的相处模式不同外人。
可能……他们两兄妹,就是这样的互怼日常罢?
然而她可舍不得去出口伤他,依旧如方才的那样矫揉造作,捏着嗓子娇娇弱弱道:“阿沅一定会节食瘦下来的,阿兄不要嫌弃阿沅好不好?”
傅清沅的乳名,倒是与她的相同。
所以阮幼梨这样说下来,得心应手。
“哦。”傅行勋的反应异常冷漠,而后便受不了地广袖一拂,欲折身离去。
可临到离去时,他却又徐徐回首,目光似轻羽般落在她的身上。
逆着光,他的眸子更如黑曜石般,漆黑幽深,漂亮得令阮幼梨的心也颤了颤。
“好好减肥,别分心。”
说完,便再不留恋,折身离去。
阮幼梨木讷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怎么……还是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阮幼梨震惊得有些神思恍惚。
她就着和玉搀扶她的手,一步一步摇回了房间。
因为大伤未愈,身子薄弱,再加上折腾了这么久,阮幼梨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回到寝房后,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许久。
她辗转反侧,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悉数都是她尚在阮家的种种。
她梦见了娘的掩面低泣,梦见了爹的悲恸叹息。
梦里,还有她自己……陈放在棺材里面的尸体。
身着雪白的寿衣,双手叠放在小腹,紧阖双眼,一身的累累伤痕。
等到阮幼梨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的午时了。
初初苏醒的她尚未恢复神思,她看着眼前的种种,又忆起梦中的所有,一时间,恍若隔世。
好像她已经不太记得……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阮幼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清明。
毕竟她是阮家娘子时,活得太过惬意潇洒,以至于没留下什么有意义的回忆。
唯一清楚的,怕也只有纠缠傅行勋的种种了。
阮幼梨辗转侧身,一阵惆怅。
她不明白……上天让她重来一次的意义何在?
扳着手指算算,她在这世间残喘的时间,也只有最后的九日了。
时间这么短,既不能成大事,那就只有继续做上辈子没做完的事情了。
她要继续!纠缠傅行勋!
哪怕不能成为他的恋人,也要成为他心中最不能磨灭的那人!
将死之人阮幼梨紧紧捏拳,做出了这个伟大的决定,甚觉自豪。
正此时,和玉也端来了她的药。
阮幼梨闻见那苦涩的味道,便禁不住拧了眉。
“和玉,这药还得用多久啊?”她微微抬手掩了鼻,惆怅问道。
和玉将黑乎乎地药水呈到了她的眼前,回答:“大夫说,得用到小娘子恢复的时候。”
所以……这是要她喝到弥留之际吗?
阮幼梨想到了这点,心中愈发惆怅,对眼前的药也愈发抗拒了起来。
盛药的碗是上好的白瓷碗,洁白圆滑,流溢着盈盈的润光,好似白玉所打磨,盛着那黑乎乎的药水,愈显得那药卖相难看、难以入口。
阮幼梨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她摇了摇头,出手拒绝:“以后别给我端这药上来了,我不喝了。”
相似小说推荐
-
富贵芳华 完结+番外 (藕花) 阿里文学网VIP2018-04-02完结要说起宁芳的人生偶像,那一定是一百多年前,夏家最为荣耀传奇的姑奶奶—&mda...
-
兽妃凶猛:鬼王,滚远点! (鱼小桐) 云起VIP2018-07-16完结花轿临门,她在轿中被凌/辱,皇长孙府大门紧闭,为保清白,玉簪穿胸而过,她因此命丧黄泉。再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