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秀插嘴道:“可是施太医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太后使尽全身力气,回手一个耳光,将淮秀扇倒在地。
淮秀一脸委屈,捂着脸,哭道:“太后,奴婢……”
太后道:“你这个贱婢,为何要逼死施依山?”
淮秀哭道:“太后明鉴!施太医是自行了断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太后道:“还敢犟嘴?若不是你失了分寸,他又怎么会自尽?若是瑞亲王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让你陪葬!”
淮秀哭道:“太后,奴婢知错了,求太后恕罪!”
太后道:“来人啊,将这个贱婢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淮秀哀求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瑞亲王原本躺着,见状挣扎着起身说道:“皇额娘,淮秀姑姑年纪大了,别说是二十板子,就是十板子都能要了她的命。况且此事的确与她无关,求皇额娘饶恕她吧。”
太后心中哀痛难以自已,瑞亲王继续说道:“姑姑快下去吧。”
淮秀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起身。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哀家要跟皇儿说说体己话儿。”
寿康宫的宫女太监见太后发了话连忙谢恩,将淮秀拖下去了。
太后道:“秦太医,你留步。”
秦太医连忙转身又跪了下去,说道:“微臣在。”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瑞亲王的病当真无药可救吗?”
秦太医道:“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为瑞亲王续命。只是太后见过孝全皇后生前的惨状,想必也知道,那施太医的方子是难得的虎狼之药,难就难在一旦服用伤害不能逆转,而且病人的痛苦也无法缓解,只会一日痛过一日。”
太后捂住心口,说道:“罢了,罢了。”
秦太医道:“太后是否又犯了旧疾?方才淮秀姑姑已派人给太后熬了药,太后先服下再与瑞亲王说话吧。”
瑞亲王道:“皇额娘凤体安康最要紧,还是先服药吧。”
太后点了点头。
秦太医道:“微臣亲自为太后端药来。”
太后舒出一口气,看着瑞亲王,对秦太医说道:“你去吧。”
秦太医于是默默下去了。
瑞亲王道:“皇额娘切莫动气伤身。”
太后道:“你身子骨一向健朗,为何这短短的时日却会病重至此?”
瑞亲王道:“儿臣正想跟皇额娘禀报,儿臣在军中遇到了当年皇宫中的萧太医。”
太后惊道:“萧逸致?”
瑞亲王道:“正是他。他自从被贬便游历山川,经过蜀地解了军中的疫情便留下做了医士。此事皇兄也是知道的,还格外看重他。儿臣因他曾为皇额娘所用,对他甚是信任。可是如今看来,他早已为他人所用。”
太后恶狠狠地道:“皇贵妃!一定是她!这个贱人已经害死哀家一个儿子,如今还不死心又要对你下手!”
瑞亲王道:“儿臣想来也是如此。可是皇额娘,收手吧!儿臣已经是不中用的了,可是儿臣膝下尚有一子一女,他们都是您嫡亲的亲人,您千万要为他们考虑啊!再这样与皇贵妃斗下去也只会两败俱伤。”
太后道:“哀家害死她的妹妹,又害死好几位宫中与她交好的孝全皇后和几位嫔妃,她怎么会放过哀家?而她接连对哀家的亲人下手,你们兄弟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瑞亲王道:“皇额娘与皇贵妃都是在彼此的心尖上剜肉啊!”
突然,瑞亲王浑身痛了起来,痛得他在榻上打滚儿,口中唤道:“皇额娘,我疼,我疼得厉害!皇额娘救我!”
太后抱住他,说道:“忻儿!忻儿!别急,哀家平日里吃的汤药对减轻疼痛有奇效,秦太医已经去端了!”
太后又对门外喊道:“哀家的镇痛药呢?快!快端上来让瑞亲王先服用!”
门口的小太监连忙去通知了亲自端药的秦太医。
秦太医端着药碗快步走到太后寝宫,进门之后便马上跪下。
太后道:“你还跪着干什么?还不把药端过来让瑞亲王服用?”
秦太医道:“太后,这药瑞亲王喝不得!”
太后道:“怎么喝不得?哀家不是日日都喝吗?”
秦太医将药碗放在一边,双手伏着地,重重地叩了几个头,说道:“请太后恕臣看管不严的死罪!微臣的药方里从来没有延胡索这味药,可是方才微臣闻着这药似不寻常,验了药渣才发现果然有延胡索在其中。微臣死罪,求太后饶命!”
太后和瑞亲王闻言都大吃一惊。
太后道:“延胡索?这是何物?”
秦太医道:“也是一味可以镇痛的药物。可是微臣从来不敢给太后用此物,只因它是罂粟提炼而成,用久了会上瘾,再难舍弃不用。它与皇上正在禁的大烟土的效用相同,乃是同出一脉啊!”
太后急怒攻心,险些仰倒过去。
秦太医连忙喊道:“快来人!”
第二百一十九回 梦里不能自主 泉下安得分明
淮秀快步跑进来,扶住太后。
瑞亲王唤道:“皇额娘!”
太后因久病而混沌不堪的眼眸中突然放出亮光,说道:“秦太医,这延胡索,可有法可解?”
秦太医道:“微臣无能,无法可解。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得的药材,御药房尽可供太后使用。”
太后道:“若是长久地用此物,出了过分依赖之外,还有什么坏处?”
秦太医道:“便会如孝慎皇后一般,愈发枯瘦,服药过后精神大好,但内里却是日渐虚空。”
太后突然癫笑几声,说道:“皇贵妃啊皇贵妃,她好狠毒的手段!不但要哀家死,还要在死前攻哀家的心!”..
瑞亲王道:“皇额娘,求皇额娘让儿臣替您喝了吧!这周身的疼痛,儿臣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太后道:“秦太医,把药拿来吧。”
秦太医犹豫不前。
瑞亲王道:“秦太医,不碍事的,总之本王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秦太医只得端过药碗,服侍瑞亲王服下。
瑞亲王服过了药,立时觉得好过方才之痛。
秦太医道:“微臣不得不再次禀告太后和瑞亲王,瑞亲王所中之毒已深,病痛也并非延胡索可以稍解。”
太后道:“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太医无奈,只得领旨离去。
瑞亲王道:“皇额娘,儿臣觉得好多了。”
太后道:“那就好,忻儿,既然疼痛有所缓解就睡会儿吧。”
瑞亲王道:“皇额娘可会一直在此守着儿臣?”
太后眼中隐隐可见泪光,说道:“会,额娘自然会在此守着你,一如你儿时生病之时。”
瑞亲王嘴角上扬,微微露出一丝微笑,阖上了眼。
太后对淮秀道:“你亲自去永和宫请皇贵妃来寿康宫。”
淮秀道:“太后,此刻?”
太后道:“就是此刻,还不快去?”
淮秀默默地退下了。
太后伸手轻轻拂过瑞亲王的睡颜,在心里默默地说:“忻儿,你别恨额娘,别怪额娘。不是额娘狠心,而是额娘心疼你,不愿你受这份苦。不过你放心,额娘一定会为你报仇,你也要再帮额娘一次啊!皇贵妃那个贱人,她想让从前额娘做过的事情反噬到额娘自己的身上,额娘没那么容易让她如愿。”
太后的手滑到瑞亲王腰间,瑞亲王从小就贴身带着的匕首便正在此处。
那匕首乃是仿照着当年专诸刺杀王僚藏在名菜梅花凤鲚炙里面的鱼肠剑所打造。
鱼肠剑,乃是勇绝之剑,疾进可以穿透狻猊铠甲。
而瑞亲王的匕首也不遑多让。
太后将匕首抽出,只见寒光闪现,一股凛冽的杀气随之而出。
太后抚摸着剑柄镶嵌点缀的赤色宝石,又默默说道:“死又有何惧?可是务必死得有价值,有尊严。忻儿,你是爱新觉罗氏和钮钴禄氏的子孙,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要助哀家成大业。”
太后一手捂住瑞亲王的口鼻,一手持匕首猛然插进瑞亲王的心脏。
瑞亲王在睡梦中被剧痛惊醒,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一命呜呼。
那边厢,永和宫中。
彤贵妃带着两位公主正在永和宫做客。
锦瑟素来擅长针黹,自从入慎刑司受了刑,皇贵妃便不再允许她做那些粗重的活计,只让她陪伴几位公主学习刺绣。
彤贵妃道:“锦瑟姑娘好巧的手,这最是寻常的柳叶都能绣的这样精致,这样的手艺恐怕本宫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锦瑟笑道:“彤贵妃娘娘说笑了。娘娘千金贵体,何必与奴婢比较这个?”
皇贵妃道:“锦瑟的针线工夫的确好,所以才要多多教习几位公主,莫不要浪费了。”
锦瑟道:“奴婢知道,娘娘是心疼奴婢。其实那几日虽然受了些罪,可也不曾伤到筋骨,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