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皇后十几岁入宫,那样的天真烂漫,明媚鲜妍。朕一时意气,未肯尽信她,将这青玉合卺杯索回,不料却连累玉杯摔碎。如今看来,原来此事早有预兆。是朕,是朕害了皇后。”
静贵妃道:“皇上若真如此想,真正害死皇后娘娘之人就要逍遥法外了。”
皇上道:“太医说,皇后是吞金自戕。必是朕太过令她失望了。”
静贵妃道:“即便皇后娘娘是吞金而逝,也是因为难忍病痛折磨。臣妾听高公公所言,皇后娘娘今日身着吉服,装扮一新,容光焕发,宛如在生。她这是不愿皇上见到她垂死挣扎、容颜尽毁的惨状,而惟愿皇上永远记得她的花容月貌。皇后娘娘如此深情厚谊,又怎么像是对皇上失望呢?明明是万分珍重夫妻情分啊!”
皇上抬起头,看静贵妃说得斩钉截铁,思量半晌,说道:“你说得有理。”
静贵妃道:“臣妾知皇上当初救治皇后娘娘,使之远离灾厄的好意,可是皇后受害,必然与身边之人有关。皇上,若不追捕回宛如和宛兮,只怕皇后娘娘在天上都会因冤屈不解而难以开怀。”
皇上若如醍醐灌顶,站起身来,向门外喊道:“高成!”
高成连忙进了门道:“皇上,奴才在。”
皇上道:“快传九门提督进宫见驾!”
高成道:“奴才遵旨。皇上,奴才刚刚想要回禀,太后刚来了养心殿,正在正殿等着皇上呢。”
皇上道:“太后?”
高成道:“是,太后说有要事与皇上相商。想必是太后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的事,前来安慰皇上。”
皇上道:“静欢,你与朕一同去见太后。”
静贵妃道:“是,皇上。”..
养心殿正殿。
静贵妃扶着皇上,高成跟在后面,缓缓地进了殿。
太后道:“原来静贵妃也在这里。”
皇上道:“给皇额娘请安。”
静贵妃行了大礼,说道:“臣妾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道:“免礼吧。”
皇上的:“外面风寒这么重,皇额娘怎么不在宫里歇着?”
太后道:“哀家是担心你的身子!”
皇上道:“儿臣不孝,让皇额娘挂心了。”
太后道:“皇儿接连遭遇丧妻之痛,固然悲戚,哀家也难以安枕。毕竟皇后是当年哀家千辛万苦从母家选出来的可心人儿。”
皇上道:“皇后这些年得皇额娘疼爱,也不枉此生。”
太后道:“皇后的后事你预备怎么办?”
皇上道:“朕打算昭告天下,皇后身染重病,不治而逝。更打算亲自作赋祭奠,加封皇后的阿玛和兄弟。”
太后道:“那皇后膝下的一位阿哥,两位公主又该怎么办?”
皇上道:“朕已决定将他们交托给静贵妃抚养。”
太后道:“静贵妃需要养育六阿哥和六公主,又要协理六宫,只怕分身乏术。祥贵妃还得闲一些,亦可托付。若你信不得旁人,不如就让哀家亲自抚养吧。”
皇上道:“皇后生前曾经当着朕的面托孤于静贵妃,所以朕想还是要尊重皇后的遗愿。”
太后瞟了静贵妃一眼,说道:“竟有此事?哀家真是孤陋寡闻了。”
静贵妃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的确如此。”
第一百九十三回 流年长短皆逝 浮生往来皆客
皇上道:“有劳皇额娘挂心。宫里有的是乳母和宫人,静贵妃也只是为他们劳心伤神而已。况且端顺、寿安和詝儿都大了,朕会亲自教导他们学业,以尽为父之责。”
太后道:“既然皇上心里已有了主意,哀家也只能盼望着静贵妃能对三公主、四公主和四阿哥视如己出。”
静贵妃道:“臣妾受托于皇后娘娘,不敢不尽心。”
太后道:“皇上,哀家此番前来,还有一件要紧事。”
皇上道:“皇额娘请讲。”
太后道:“淮秀,拿出来给皇上看看。”
淮秀道:“是,太后。”
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叠白丝手帕,上面殷红一片。
淮秀将手帕递给皇上,说道:“请皇上过目。”
皇上接过来,问道:“皇额娘,这是何物?”
太后道:“这是昨日命妇朝见之时,有人辗转从宫外送到寿康宫里的,乃是宛如、宛兮二人的血书。她二人在血书中言明乃是受了宁嫔的指使,在皇后的饮食中下毒,致使皇后受害已有一年之久。哀家昨夜才得了这个东西,本来想今日一早就将此事告诉你和皇后,谁料……”
皇上展开手帕,只见上面除了痛陈宁嫔对她们软硬兼施,逼迫她们暗害皇后之外,还盖有两个血指印,想必就是宛如、宛兮的指印。
皇上道:“那二人如今却在何处?”
太后道:“恐怕早已遭人灭口。哀家母家得了这个东西也已经在京城搜她们的踪迹,只是遍寻不获。想来那二人想留着这个东西保命,谁知凶徒穷凶极恶,仍是将她们杀害灭口。”
静贵妃道:“如此说来,那凶徒的确恶贯满盈、罄竹难书。”
皇上道:“高成,将宁嫔带过来。”
高成答应着下去了。
转眼已是傍晚,宁嫔被两个侍卫架进养心殿,扔在地上。
皇上道:“宁嫔,你可知罪?”
宁嫔道:“皇上,臣妾何罪之有?”
皇上将宛如、宛兮的血书扔在面前道:“你还不认罪?”
宁嫔道:“原来皇上说的是此事。皇后害死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臣妾为子报仇天经地义。皇后以命抵命而已,臣妾无罪。”
皇上怒道:“你!你这个贱妇!竟然如此不知悔改!你视皇命如无物,视国家法度如无物!真是该死!”
宁嫔道:“臣妾该死?是,争宠的是臣妾,为何皇后和静贵妃要害死臣妾腹中的龙胎?”
静贵妃道:“宁嫔,你不要血口喷人!皇后娘娘和本宫何时害过你腹中的龙胎?”
宁嫔道:“不是你们,还会有谁?你们把持后宫,在我所用的器物里做手脚,害得我滑胎,事到如今还不认罪?却要我认罪?我何罪之有?”..
静贵妃道:“宁嫔,你被人欺瞒充作鹰犬而不自知,实在是愚妄至极!”
宁嫔道:“静贵妃,你别太得意了!你别以为我会只对付皇后,而单单放过你。”
皇上道:“大胆贱妇!你对静贵妃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宁嫔道:“快了,就快了。皇上,您现在还杀不得我,您要是杀了我,我就看不到一场好戏了。本来应该是昨晚,可昨晚异常安静,想来必是今晚了。”
这时小禄子在门外道:“皇上,出大事了!”
皇上道:“什么事?快说!”
小禄子道:“刚才,和硕长公主府来人进宫报丧。温大人误食毒物,已然身亡。温大人的两位夫人见状也已殉情。和硕长公主已悲痛欲绝,因此派人入宫传话,虽然正值皇后新丧,但也无法入宫向皇上请安了。”
皇上道:“什么?温宪?”
静贵妃在一旁听到温宪中毒身亡的消息,身子打了一个寒战便晕了过去。
皇上步下台阶,抱起静贵妃,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太医!”
静贵妃身边随侍的雨落和锦瑟连忙将静贵妃先抬到养心殿寝殿的龙床上休息。
皇上放下静贵妃,立刻转身离去,冲到宁嫔面前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
宁嫔捂着脸,嘴角已滴下了血。
皇上道:“高成,即刻勒毙!还有毓庆宫上上下下,全部为皇后陪葬!哈达纳喇氏出此毒妇,所有在朝官员连降三级,族中所有女子今后一律不许再参加选秀。”
高成道:“皇上息怒,奴才即可就办。”
皇上对太后道:“皇额娘,儿子要即刻处决这个贱人,别污了皇额娘的眼,皇额娘请回吧。”
太后道:“皇上,保重龙体,逝者已矣,再不舍也是无益。”
皇上道:“谨遵皇额娘教诲,皇额娘请。”
太后转过身,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踏出了养心殿的大门。
两个太监走上前来,将宁嫔带了下去。
少顷,高成回来回禀道:“皇上,已办妥了。”
皇上对小禄子道:“你仔细说,是哪两位夫人为温宪殉了情?”
小禄子道:“奴才听长公主府前来报丧的人说,温大人是死在了盈夫人的房里,盈夫人当下便喝了温大人的半杯残酒随温大人而去了。温夫人知道了温大人已死悲痛不已,触柱身亡。”
皇上跌坐在龙椅上,良久才对高成道:“高成,你怎么看?”
高成道:“回皇上的话,依奴才看,想必是宁嫔娘娘买通了盈夫人,故意害死温大人和温夫人来打击静贵妃娘娘。”
皇上道:“不,是太后视皇后和静贵妃为眼中钉,想要拔之而后快。所以一边给皇后下毒,一边蓄谋斩断静贵妃和长公主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