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皇贵妃的雪盲症虽经齐太医细心调理,却仍然不见好。
一日,寿康宫中。
祥贵妃在给太后捶腿,淮秀则侍立在一旁。
祥贵妃谄笑道:“如今的后宫是越发清静了,从前臣妾总爱到太后宫里来躲清静,可如今何处不清静呢?太后这一回连削带打,可算是将眼中钉尽数拔去了!”
太后道:“怎么?还嫌你的宫里不够清静?依哀家看,都要冷透了吧。”
祥贵妃羞惭地道:“太后说的是。皇上不仅封了静贵妃为皇贵妃,压过臣妾一头,更晋封彤妃为贵妃,与臣妾并尊。皇上已许久未曾踏足钟粹宫了。”
太后道:“彤贵妃不是与你并尊,皇上赐她协理六宫之权,便是有意抬举她了,她如今的地位在你之上了。”
祥贵妃道:“她仅仅是生了两个公主,皇上就这么抬举她,臣妾真是要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太后道:“那琳妃还是滴水不进么?”
祥贵妃道:“的确是。只是她晋封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引得六宫侧目。”
太后道:“皇上向来重视子嗣,生下皇子封妃也算是名正言顺。皇贵妃已经瞎了,想来也活不了多久,特别是在这个后宫里,一个瞎子占据高位,还能躲得过明枪暗箭么?”
祥贵妃道:“说到此处,可谓是一桩奇事。咱们并未直接对她下手,她怎么自己就瞎了?真是天助我也。”
太后道:“皇后是我钮钴禄氏的出身,本来身边就有人策应,必然要攻身。而对于皇贵妃,她的永和宫向来是水泼不进,哀家唯有攻心。她当初借着妹妹和长公主的姻亲关系屡屡获利,如今皇后病死,长公主经此事后也是卧床不起,哀家倒要看她还能活到几时。况且,如今皇上有了琳妃,对她的恩宠也已经大不如前了。本来哀家还担心皇上有意扶持她继任皇后,可是我大清朝还从未出过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后呢!”
祥贵妃道:“太后圣明,皇贵妃其身残损,难堪重任,今后也只是在宫中了此残生罢了。”
太后道:“旁的也就罢了,你务必要盯紧五阿哥的功课,仔细皇上哪天问起来。”
祥贵妃道:“臣妾知道了。可是皇上也太偏心了,给四阿哥授课的老师乃是杜受田。臣妾虽然久居深宫,孤陋寡闻,也知道那是出身山东的当世大儒。即便是六阿哥那个黄口小儿,皇上也指派了卓秉恬教习。卓大人向来深受皇上信任,乃是蜀中数一数二的才俊。只怕五阿哥要输给他们了。”..
太后道:“沉住气,四阿哥是个没娘的孩子,又有何惧?哀家找个由头就把他给料理了。至于六阿哥,他额娘身躯残损,再也无法侍奉圣驾,如今的地位乃是皇上还念着旧情。宫里的新人这么多,且看琳妃晋封速度如此之快就知道了,皇上早晚要把她抛之脑后。待到那时,这天下还不是五阿哥的吗?”
祥贵妃道:“可眼下琳妃也有了皇子,她又得宠,今后万一要是越过了臣妾,五阿哥的地位就不稳了。而且皇上如此为各位皇子安排老师,必是皇贵妃在身后挑唆的。臣妾担心即便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两个祸害有朝一日能被除去,五阿哥也在那之前就失了圣心了。那岂不是便宜了琳妃?”
太后道:“如此说来,的确要防人不仁。哀家会去劝皇上,请殷兆镛来为五阿哥教习功课,必不会令五阿哥的授课老师输于四阿哥和六阿哥。”
祥贵妃叩拜道:“多谢太后成全,臣妾今后会多带五阿哥来给太后请安,让他时刻铭记太后费心照拂他的恩德。”
太后道:“五阿哥儿时看起来长得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怎地长大了些却越发地不如小时候了?莫不是你教养不当所致?换个师傅也好,五阿哥有长进,咱们也更有指望。”
祥贵妃道:“太后圣明,臣妾没有恩宠,所以日日都把工夫用在教导五阿哥上。只是臣妾不通文墨,有时也难免会力不从心,所以臣妾才想请太后做主替五阿哥换个师傅。五阿哥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若有良师辅导,假以时日必定能出人头地。”
太后道:“也罢,哀家也心知此事怪不得你。先皇后家学渊源本就是你所不及,皇贵妃也以诗文著称,更因此颇得圣心。哀家知你依然尽力了。”
祥贵妃道:“臣妾无能,未能助五阿哥成大业,反成了拖累。”
太后道:“那倒未必。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哀家看重你的是你最识时务,最能听命于哀家。要知道当世有的是大儒,哀家可以指派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教习五阿哥成才,这算不了什么。哀家要的是忠心,即便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仍然可以对哀家忠心不二。”
祥贵妃道:“若无太后一直以来的庇护抬举,臣妾不会有如今的地位,五阿哥也难以平安长大。臣妾甘愿受太后驱策,一生效忠于太后。”
太后道:“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五阿哥也快要从上书房下学了。你早点回宫去吧。记得五阿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切不可所食过少。但也不可所食过多,若是身形臃肿,难免会引得皇上厌弃。”
祥贵妃道:“多谢太后关怀体恤,臣妾记下来了。”
太后道:“下去吧。”
祥贵妃道:“臣妾告退。”
祥贵妃为太后做主更换师傅一事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回去告诉奕誴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今日上书房已经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大就大在于五阿哥的前程有碍,小就小在当时宫中众人除皇上外谁都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
第一百九十七回 奕誴初失圣心 琳妃连勾旧恨
祥贵妃回到钟粹宫,只见五阿哥已经下学,正在院子里玩耍。
祥贵妃招手道:“誴儿,过来。”
五阿哥蹦蹦跳跳地往祥贵妃跟前来,边跑边喊道:“额娘!我饿了!什么时候能用膳啊?”
祥贵妃道:“等下再传膳,你先告诉额娘,今天师傅又教了些什么?给额娘背诵一遍。”
五阿哥挠了挠头,说道:“今天师傅没有教什么。”
祥贵妃道:“没教?这怎么会?”
祥贵妃有些不详的预感,连忙把平日跟着五阿哥上书房的侍读叫到正殿来,仔细询问。
钟粹宫正殿,五阿哥与侍读跪在地上。
祥贵妃向侍读道:“你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侍读偷偷看了五阿哥一眼,五阿哥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切莫多言。
祥贵妃道:“誴儿,你跪好!难不成想挨板子?”
又对侍读道:“你不说不要紧,本宫大可去向师傅询问。只是到了那时候,你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
侍读吓破了胆,磕头如捣蒜,对祥贵妃哀求道:“祥贵妃娘娘饶命,奴才知错了,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祥贵妃道:“那你仔细说来,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有任何不尽不实之处,立刻拖出去打死!”
侍读道:“今日上课的间歇,五阿哥向师傅敬茶,师傅喝了觉得不对劲,竟然不是茶。师傅觉得受了辱,又不敢责罚皇子,只能在角落里默默落泪,课也不上了。可巧今日皇上路过上书房,看到师傅在角落里哭便询问了原委,不仅责罚了五阿哥,更直言师傅无力管束皇子,难为人师,将师傅给撤了。”
祥贵妃闻言大惊失色,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还想瞒着本宫?誴儿,你敬给师傅的不是茶,又是什么?”
五阿哥道:“儿臣,儿臣不敢说。”
祥贵妃道:“你敢做却不敢说?本宫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的儿子?”
说罢又对侍读道:“你说!”
侍读道:“回祥贵妃娘娘,是尿……”
五阿哥道:“儿臣听说喝了童子尿可以益寿延年,更何况儿臣还是皇子之尊。皇阿玛是天子,儿臣就是天孙。儿臣以此物敬师傅,不比茶珍贵多了么?”..
祥贵妃急怒攻心,喝道:“你竟然还敢强词夺理?皇上一向尊师重道,以儒法治国,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令你皇阿玛大失所望?”
侍读道:“祥贵妃娘娘息怒,皇上已经责骂过五阿哥了。”
祥贵妃道:“可他仍未知错!而你身为侍读却不能劝谏五阿哥,着实无用之极。来人!重打五十大板!打发回家去吧。再从王公子弟里挑选好的来为五阿哥伴读。”
侍读飞来横祸,吓得魂不附体,支支吾吾地连求饶的话都还没说出来就被几个太监拖了下去。
不多时便传来他呼号惨叫的声音。
五阿哥听得汗毛竖起,浑身发冷。
祥贵妃道:“誴儿,你可知错了?”
五阿哥叩了一个响头,说道:“儿臣知错了,请额娘饶恕。”
祥贵妃道:“本宫就罚你面壁思过,不许用晚膳。”
五阿哥道:“儿臣领旨谢恩。”
祥贵妃道:“下去面壁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