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听她此语一时失神,半晌才说道:“谢宁嫔娘娘谬赞,臣妾受之有愧。”
宁嫔心中暗暗窃喜,说道:“温夫人好福气,这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温大人是万中无一的青年才俊,不但与皇上血脉相连,而且颇得皇上器重,年纪轻轻就已高居一品,今后更是前途无量啊!温夫人得皇上赐婚能与温大人喜结连理不知会让多少待嫁少女羡慕。就连本宫也是羡慕得紧!本宫虽然趁着皇上新立皇后,大封六宫的时机得了嫔位,可惜实在不受皇上宠爱,又无子嗣可以依靠,前路渺茫,不知身归何处。”
方盈道:“宁嫔娘娘无需妄自菲薄,臣妾在宫外也听说过,自从彤妃娘娘有孕,您便是后宫独一份的恩宠。”
宁嫔道:“宫里宫外惯会以讹传讹。宫中最得宠的乃是皇后娘娘和静贵妃娘娘,本宫哪在皇上的眼里呢?只能日日孤灯残影,独自抚琴赏月罢了。”
方盈听她如此说来,不禁想到自身的境况,一时脸上流露出悲戚的神色。
宁嫔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又说道:“宫中出挑的人才众多,本宫资质平庸,本是排不上的,不过是托母家的福才得了些圣眷。君恩如流水,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难以为继。”
方盈仍是低头不语,只是看着手里的茶盏。
宁嫔笑道:“本宫与温夫人甚为投契因此多言了几句,温大人与温夫人恩爱和顺,必不能体会本宫的苦处。”
方盈抬头苦笑道:“再没有比臣妾更能体会这独守空房之苦了。”
宁嫔惊讶道:“这倒是奇了,温夫人样貌、才华、家世无一不出挑,竟也会独守空房?”
方盈道:“臣妾虽然也是皇上赐婚,但只是一个侧室。夫妻恩爱是不假,只是不曾与臣妾恩爱。不但如此,臣妾嫁入不久,大人就又娶了一房侧室。不瞒宁嫔娘娘,那青夫人可比臣妾得人望多了。不仅长公主殿下和我家大人都厚爱于她,竟然连下人都喜欢与她亲近。若不是夫人甚是容易相处,长公主殿下驭下又严,只怕臣妾连立锥之地也没有了。”
宁嫔道:“竟有此事?本宫真是闻所未闻。”
方盈道:“区区家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宁嫔道:“倒也难怪。宫里便是静贵妃娘娘最得宠,她的姐妹想必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可怜温夫人徒惹众人艳羡,想不到却与本宫是一样的处境。”
方盈道:“臣妾失言,让宁嫔娘娘笑话了。”
宁嫔道:“难得同病相怜,日后就更要多多走动了。既然是两个闲人,便互相取暖罢!”
方盈道:“宁嫔娘娘身份尊贵,臣妾哪里高攀得起。”
宁嫔道:“这便是客气话了,本宫早就明言,你我姐妹相称即可。温夫人比本宫长了两岁,若不嫌弃,本宫便唤温夫人一声姐姐了。也请温夫人认下本宫这个妹妹罢!”
方盈道:“此事万万不可,切不敢坏了宫中的规矩。”
宁嫔道:“早听闻和硕长公主治家有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本宫也不便勉强,无论如何,本宫心里只当温夫人是姐姐了。”
方盈道:“谢宁嫔娘娘抬举,臣妾愧不敢当。”
宁嫔道:“时候不早了,该传午膳了,温夫人不如在宫里用过午膳再回府吧。”
方盈道:“车马还在宫外等候,实在不便久留,请宁嫔娘娘恕罪。”
宁嫔道:“那下次温夫人再有空闲之时便进宫来与本宫叙旧,可好?”
方盈道:“臣妾遵命,今日就先告辞了。”
宁嫔于是派人护送方盈出了毓庆宫,一路送到温府的车马旁。
方盈由下人扶着登了车,毓庆宫的人方才回去。
马车徐徐走出皇城。
方盈向车夫道:“先不忙回府,去和硕长公主府一趟。”
车夫道:“是,盈夫人,奴才遵命。”
车驾一路摇摇晃晃,往和硕长公主府邸而来。
第一百六十三回 回府献礼尽孝 入宫赠宝断情
不多时,方盈所乘的马车便行至和硕长公主府门前。
车夫轻轻撩开帘子,方盈被侍婢扶着下了马车。
和硕长公主府的守门人见是方盈连忙将门打开,迎着一行人进了府,并禀告了长公主。
彼时,长公主正在用午膳,听说方盈入宫后回了府便对苑若道:“你亲自去迎一迎,再请盈夫人进来与本宫一同用膳吧。”
苑若于是步出殿外将方盈接了进来。
方盈进了殿,向长公主行了大礼,说道:“给额娘请安。”
长公主道:“免了。一早就入了宫,此刻想必还未用膳,坐下罢。”
方盈于是落了座。
长公主道:“这样急匆匆地回来,可是宫里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方盈道:“额娘明察秋毫。今日进宫拜见皇后娘娘之后,宁嫔娘娘邀我去她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长公主道:“宁嫔?都说了些什么?”
方盈道:“大多都是一些客套话。先是说她阿玛与我阿玛同朝为官,乃是旧识,日后想要多多来往,还要认作姐妹,后来又说她不得圣宠,宫中寂寞。”
长公主道:“皇上这两年没有选秀,宁嫔是作为功臣亲族之女进宫受封的,宫里属她最新鲜。虽然说不上多得宠,可也不能说不得宠,更何况,彤妃有孕之后她颇得了些圣宠,此事人尽皆知,她这样扮可怜意欲何为?”
方盈道:“我也不解,出宫之后心中不安,因此特来向额娘禀报。”
长公主道:“本宫知道了。你今日辛苦了,多吃一些。”
方盈道:“谢额娘。”
片刻之后,长公主问道:“温宪这些天对你如何?”
方盈道:“平日回府之后也算是常来我房里问候几句,却仍是一直不见留宿。”
长公主道:“那你可知他都留宿在了清欢房里,还是青芜房里?”
方盈道:“媳妇儿不甚在意,只要不是在我房里,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长公主道:“你别灰心,温宪是个温吞绵软的性子,最耐磨,却又最受不了别人待他好。你只要一直用心在他身上,总有一日他会被你打动。”
方盈道:“对于此事,媳妇儿已然看淡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闲来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也就罢了。”
说完停杯投箸,起身行了个礼道:“额娘,媳妇儿有件节礼想献给额娘,还望额娘不嫌粗陋。”
长公主道:“坐着说吧,膳还没用完呢。”
方盈向侍婢使了个眼色,她贴身的侍婢去马车上将那十方自在的绣品拿了过来。
方盈亲手呈给长公主过目。
长公主道:“绣得真不错,看来是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在这上面。意头也是极好的。苑若,你来看看。”
苑若凑近一看,附和着道:“盈夫人不愧是名门闺秀,什么都做得有模有样。”
长公主将绣品递给苑若道:“替本宫挂在寝殿里吧。”
说罢又对方盈道:“难为你一片孝心。”
方盈道:“额娘身份尊贵,眼界又高,媳妇儿针线粗陋,生怕入不了额娘的法眼。”
长公主道:“若论绣工,宫中再好的绣娘本宫也见过了。难得的是你的心意。好孩子,坐下来再多吃一点。”
方盈道:“谢额娘。”
用过午膳,方盈便回了温宪的府邸。
午后,钟粹宫中。
祥贵妃手抱一个暖炉,倚在榻上。
宁嫔说道:“一切都是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好了。”
祥贵妃道:“好啊,宁嫔,此番有劳你了。”
宁嫔道:“能为祥贵妃娘娘出几分力是臣妾的荣幸。”
祥贵妃道:“今后每逢命妇入宫朝贺,你都拉拢她到你宫中坐坐,闲聊几句,日后有大用处。”
宁嫔道:“臣妾遵命。”
祥贵妃道:“你近日恩宠不断,可有身孕了?”
宁嫔道:“臣妾没有祥贵妃娘娘那样好的福气,至今未曾有孕。”
祥贵妃道:“彤妃得宠了那么久还不是刚刚才生下了公主?你刚入宫不久,不必着急,只要留住皇上在你宫里,早晚都会有孕。”
宁嫔道:“承祥贵妃娘娘吉言。臣妾不求向祥贵妃娘娘这样福泽深厚,但愿能像彤妃娘娘那样得个公主,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祥贵妃道:“没有人不想有儿女绕膝,老来有靠。你年轻,家世日盛又得恩宠,日后必定不会错。可是那姚方盈就不同了。本宫早已打探清楚。她在温府是最不受宠的一个,若不是因为皇上赐婚、家世显赫、又有诰命在身,恐怕早被长公主和温大人抛在脑后了。这样的人最合适被咱们利用。”
宁嫔道:“据说长公主府里向来是铁板一块,从来不曾走漏任何风声。祥贵妃娘娘竟然可以打探出消息,真是让臣妾佩服。”
祥贵妃道:“长公主道行深,本宫避之唯恐不及。可是自从温大人辟府另居,那温府就不再是铁板一块了。静贵妃的妹妹论心术论智谋都与静贵妃差得远,本宫如今想打探些消息,一点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