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微臣已去过承乾宫请脉。只不过微臣无能,并不能诊断出皇后娘娘究竟是得了何症,也只能开几副固本培元、养心安神的补药给皇后娘娘。”
静贵妃长舒一口气,说道:“你去看过,本宫就放心了。许是皇后近日太过紧张劳累所致,并无大碍。”
齐楚道:“微臣也是做此猜想。”
静贵妃道:“皇后之位乃是众矢之的,少不得有人会打主意。依本宫看,今后皇后的凤体还是由你亲自看顾为好。”
齐楚道:“微臣领命。”
静贵妃道:“温夫人的病调理得怎么样了?”
齐楚道:“已见成效,今后只要按方抓药便可无虞。”
静贵妃道:“那便好了,日后多将心思用在皇后娘娘的病上罢。即使暂时不知是何因由,无从根治,也要使皇后娘娘痛楚稍减。”
齐楚道:“微臣谨遵静贵妃娘娘旨意。”
静贵妃道:“明天是皇上恩准的命妇入宫拜谒之日,齐太医不知肯不肯放风眠回来?”
齐楚道:“启禀静贵妃娘娘,微臣的夫人已有了身孕,不知可否向娘娘告假?”
静贵妃大喜,与雨落对望一眼,雨落闻言也早已喜上眉梢。
静贵妃道:“你二人真是好福气,这么快便有身孕了。齐太医,本宫要恭喜你了。”
齐楚也面露微笑,说道:“谢静贵妃娘娘,微臣感念娘娘的恩德。”
雨落道:“娘娘可要赏风眠些什么?”
静贵妃道:“便赏你去以她做伴儿吧。”
雨落道:“奴婢与娘娘说正经的,娘娘却只顾着打趣。”
静贵妃笑道:“怎么不是正经的呢?风眠与你自小情同姐妹,孕期难免需要多一些关怀,本宫就遣你去齐大人府里替本宫看望风眠,可好?”
雨落笑道:“谢娘娘,奴婢去去就回。”
静贵妃淡然道:“不急。”
齐楚道:“微臣替夫人谢过静贵妃娘娘。”
静贵妃道:“本宫当风眠是亲姐妹一样,齐太医不必客气。只要见到你们二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本宫就心中安慰了。”
雨落道:“娘娘,那奴婢哪日去?正巧齐太医在此,安排好了也能早做准备。”
静贵妃道:“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心急了?后日就去吧。”
雨落拜谢道:“谢娘娘成全。”
静贵妃道:“本宫近日并无不适,齐太医,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出宫回府吧。”
齐楚道:“静贵妃娘娘保重身体,微臣先告退了。”
静贵妃点了点头。
齐楚退了出去。
待其出走后,雨落道:“娘娘,可要带些什么去看风眠?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静贵妃道:“那年在圆明园,皇上御赐的孩儿枕可还在?”
雨落道:“御赐之物奴婢都好生收着呢。”
静贵妃道:“找出来赐给风眠吧。今年夏日正是她身子沉重之时,京中暑热难耐,有了这个瓷枕可以安睡得更好些。”
雨落道:“可是这御赐之物若是不见了,哪天皇上问起来,娘娘如何交待?”
静贵妃道:“都这么多年了,皇上想必已经不记得了,即使问起来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即可。就算知道是本宫赐予风眠安胎,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雨落道:“那奴婢这就去找出来。”
说罢一眨眼的功夫又没了踪影。
静贵妃笑着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自己起身往寝殿走去。
京城温宅,晚膳后。
方盈正在房中刺绣。
温宪轻轻推开门,方盈抬起头,吓了一跳。
温宪将房门掩上,默默走近方盈,看她手中的刺绣纹样复杂,富于变化,便问道:“这绣的是什么?”
方盈道:“这是十相自在图。”
温宪问道:“这却是个什么名堂?”
方盈道:“寿命自在、心自在、愿自在、业自在、受生自在、解自在、神力自在、资具自在、法自在、智自在。令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上下等十方与年、月、日、时等时辰俱自在。可以免除刀兵、疾疫、饿馑及水、火、风等灾难,使所在之处吉祥圆满、眷属和睦、身心安康、去处通达、所求如愿。”
温宪道:“却有这许多的好处?”
方盈道:“此图绣好了想献给额娘,祝祷安康。”
温宪道:“你有心了。前些日子,我看到景行带了个虎头帽甚是可爱,听说也是你亲手所绣。”
方盈道:“往年无事时总是饮酒,可是额娘说,多饮伤身。我就找了这个事情做,打发时间罢了。”
温宪在方盈身边坐下,说道:“我此番前来是听说你明日要进宫拜谒。”
方盈道:“皇上下旨封了皇贵妃为皇后,我等命妇理应入宫拜谒。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温宪道:“那倒没有,只是近两日天气阴晴不定,时有风雪,你明日务必穿得暖和些,让下人带着手炉,别冻坏了身子。”
方盈道:“吉服是额娘一早就让人赶工的,加了貂绒,自然是不怕风雪,手炉也已经备好了。”
温宪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摆着一个南瓜型紫铜手炉。
温宪不自觉地起了身,走到手炉前。
那镂空雕刻的炉盖是喜鹊绕梅的纹型,炉身明雕陆游的《梅花绝句》: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
温宪的手指触到了“君知否”三个字,心中震动不已。
他蓦地抬头,看到方盈泪眼朦胧、泫然欲泣,正望着他。
温宪放下香炉,不敢再看向方盈,低头说道:“明日还要早起,今夜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陪你。”
话音刚落人已移步到门前。
门一开一关,那人便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百六十二回 方盈失意难掩 宁嫔有心套瓷
隔日晌午,雪后初霁。
紫禁城被薄雪覆盖,雪光映照间更添韵致。
众命妇齐聚在承乾宫向皇后娘娘行礼参拜。
皇后初次以皇后之尊接见命妇,心中甚是欣喜。
因此提前一天便令宛如、宛兮整理承乾宫库房,理出诸多金玉之物,方便当日赐予各位命妇。
仪式既毕,方盈独自步出承乾宫。
承乾宫旁边的甬道上,宁嫔早已在此默默等候。
宁嫔见到方盈独自走出了承乾宫连忙上前唤道:“温夫人。”
方盈行了个礼,说道:“臣妾给宁嫔娘娘请安。”
宁嫔笑语盈盈,说道:“本宫的阿玛与温夫人的阿玛同朝为官,乃是旧相识,温夫人不必客气,与本宫姐妹相称即可。”
方盈低眉顺目,说道:“臣妾不敢。”
宁嫔道:“不知温夫人今日是否得空到本宫宫里一叙?”
方盈道:“不敢搅扰宁嫔娘娘。”
宁嫔笑道:“温夫人哪里的话,本宫在宫里是闲人一个,难得见到温夫人就觉得格外投缘,今日不管怎样都容本宫做一次东道主,好好款待温夫人,可好?”
宁嫔边说边亲热地挽上了方盈的手,不由分说地往毓庆宫走去。
方盈心里却暗暗地犯了嘀咕:这宁嫔娘娘的母家乃是武将,镇守边关,我阿玛则是京城中的臣,虽然同朝为官却是素无来往,为何宁嫔此番如此亲热?恐怕出宫之后要早早地报告给额娘知道。
少顷,宁嫔已引着方盈踏入毓庆宫后殿,只见室内明间悬有一匾,曰“继德堂”。
继德堂内的布置简简单单,半点儿脂粉气也没有。左看右看都像个老学究的屋子,倒不像是宠妃所居之处。
方盈道:“宁嫔娘娘的宫室好生雅致。”
宁嫔道:“这毓庆宫原本是康熙爷为废太子即理密亲王允礽所建的书斋,所以书卷气浓了些。可惜本宫出身武将世家,粗通墨已然不易,不甚懂得汉人那些艰深晦涩的玩意儿,白白浪费了这些书卷气。”
宁嫔说着自己落了座,又说道:“温夫人请坐,看茶。”
方盈也落了座,只见两个小宫女端上两盏三才杯。上茶之后便侍立在旁。
方盈道:“多谢宁嫔娘娘赐茶。皇上看重娘娘,因此特赐居此处。今后若是生下皇嗣,正好方便于书斋教导。”
宁嫔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知挪宫而来是福是祸。这毓庆宫原本的主位是雅嫔,原本也是恩宠不断,可惜后来她因病失宠被贬,后来又在此病逝,最终只得了个贵人的封号,草草殓葬,本宫总觉得此处不吉利。至于子嗣,恐怕本宫也难有那样的好福气。皇上勤于朝政,本就少来后宫。即便是来了也是去皇后娘娘、静贵妃娘娘或者彤妃娘娘那里。”
方盈道:“吉利与否在人而不在地方。宁嫔娘娘吉人天相,自有佛祖庇佑,住在何处都是大吉大利的。”
宁嫔笑道:“温夫人好生会说话,果然是御史大夫家的小姐,家学渊源,不同寻常。本宫与你闲谈数句便觉身心舒畅,今后得空一定要常来。不过温夫人这等容貌人才,想必在温大人眼中也是如同至宝,珍爱非常,舍不得温夫人总是车马劳顿出入后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