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说,三人都松了口气,没错,他们是当局者迷,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苏大娘想得更深些:“唉,不下黑手是好事,但经由着他这么一闹,回头秀儿又免不了被村子里那几个啐嘴的婆娘说叨了去。”
众人一时沉默。
高家两口子又关照了些话,这才离开了去。
送他们到门外,进院后,沐秀儿合上院门,两肩一垮,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
这无声的为难,正落入站在她身后张逸的眼中,比起刀枪剑棒,那三姑六婆的舌头更会杀人,她也曾经受过流言蜚语的苦,冷眼相待,背后耳语,即便你看不到听不到,那种感觉仍会如芒刺在身压得你只想远离逃开。可是,嘴是长在人家身上的,你管不着也管不了,太去在意伤心的只能是自己,可浑不在意谁又能够完全的做到?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其实只是家人亲友的一份理解一份支持,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能够让人,心重开怀看到希望
。
想着,张逸便走了过去,从后,伸出双手,轻轻按住了那人的肩膀,柔软道:“别想了,你还有我,”感觉到她身子一崩,转儿又轻轻拍了拍:“秀儿,天下间最难堵的就是流言,这事莫说你我,就连皇帝都没法子,所以就有那么一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说天下人也不是一般黑的,有爱嚼舌头以混说为乐的,也有知事明理善辩是非的,如此,是是非非说道的也都不过是一些外人,我们该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至亲,你,有我,有爹娘,还有村长撑腰,我就不信,这村里头的人全是瞎了眼的,所以,那些人说什么,你只当是放个屁,听了个响,自个儿伤心难过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话由着他们去说去传,咱们自顾着好吃好喝,好好过日子,那才是对付他们最好的法子。”
这人的气息就在背后,很近,近得让沐秀儿心底一烫,眼窝泛酸。
张逸也不说话,只是很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沐秀儿低头,用力吸了吸鼻子,缓缓转过身,抬头,眼眸微湿,嘴边却带着感激的笑:“我听你的。”话语一顿,又透出了丝丝愧疚:“你,万一他们说了你什么,你也千万别放在心上。”
张逸听懂了其中深意,兴许她这个老婆被人觊觎,却躲着缩头不吭气的男人,会被人说道得更多,可,就如劝慰之言所说的那样,那又如何,再次双手按住对方的肩:“你有我,我也有你,还是那句话,咱们只管好好过日子,让那些人羡慕,妒忌,恨去。”
☆、第 29 章
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顽二家的破房子就被里里外外翻修一新,全都弄好后,又有马车陆陆续续地从城里拉来了家具,摆设。
如此,村子里头的闲言碎语越发的多了,被提及最多的便是顽二。
这看热闹的多了,各种猜测也就多了,东拉西扯,那闲话传得沸沸扬扬,往事也自然而然地重又被挖了出来,当初顽二求娶沐秀儿闹得全村皆知,眼下,一个嫁人了,一个发财了,这两人再相见又会如何?顽二会不会死了心,而沐秀儿又会不会后悔,把这两人摆到一处说时,又免不了有人把张逸搬出来比较,更甚者已有人提到了张逸脸上那伤的来由,前一天在镇上损了颜面回来,后一天,顽二就大张旗鼓的进村,这是巧合还是里头另有隐情,小村小庄难得有一件值得说道的大事,才这么一会儿,各种流言飞快地传了出去,就连邻村也有妇婆闲睱之余,拿这事来解闷子。
外头热闹无比,沐家小院却显得冷清,张逸受伤后就停了课业,如此,也让她避开了麻烦,而沐秀儿则如先前那样,深居简出,遇上人也不多说什么。好在,张逸当了夫子,背后再怎么说道,当面村里人总还是要留面子的,也没有人打搅他们,不听不问倒也自在。
这一天,张逸抄完了最后一页书,放下了笔,伸了个懒腰,侧过头朝窗外看去,小院中间,沐秀儿坐在小凳儿上,手拿着绷子正在绣花样儿,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女子低着头,发儿落在身后,手引着线儿来回,透出一股子平和之气,大黄趴在她脚边上,眼儿半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懒懒地摇了摇尾巴。
这一眼,便有些许乡野图画的味道,唇边带着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张逸这才收拾桌子,走出去。
“都抄好啦?”沐秀儿听到了动响,回过头,见那人已走到了身旁,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着针在发间捋了捋,随后插到了绷子上。
张逸手插着腰左右扭了扭,舒展了一□子,抄了一上午的书,坐久了,人有些发僵尾骨带着酸痛,“嗯,都抄好了,照这速度,后天我就能全都弄好。”
沐秀儿垂眼算了算时间,“离约好的时间还早,也不着急着赶,你还是多歇歇才好。”
张逸又握拳在背上自己给自己敲了几下:“我省得,到是你,你这样子绣花,坐得这么低,也不怕伤了脖子,损了眼。”
知她好意,沐秀儿只笑不语,抬头看了看天色,已将近午时,她该做饭了,把绣到一半的活计放到了扁篓子里,刚要站起来,腿一软,却是坐太久麻了。
张逸见她人微微一晃,忙伸手扶了一
把:“这是怎么了?”
沐秀儿拿手抚到腿上,“没事,久了,腿有些发麻。”
“我说的吧,你这样不好,”张逸蹲了下来,扶着她的人,也不敢随便的去碰那腿,“你自己给自己揉揉,慢慢来。”
沐秀儿忍着酸痛,慢慢地揉腿活血,许是想转移开注意力,边捏边问:“中午,你想吃些什么?”
张逸知她是个操心命,这古代的生活资源贫乏,什么季节吃什么样的菜,也翻不出花样,想了想:“韭菜炒蛋,拌个黄瓜,嗯,再炒个茄子?”
沐秀儿想了想,点头:“成,”脚试着动了动,好了许多,扶着张逸站了起来,两人去了小灶,四下看了看,“韭菜没了呢,我到田里弄些来。”
“你别忙,我去弄,”张逸自告奋勇,边说边拿了挂在墙头上的竹篮子,又问道:“还要别的不?”
“再带几根葱回来吧。”沐秀儿粗粗看了看灶上的剩菜。
“行。”张逸得了令,往外头走去。
等她出了门,沐秀儿挽起袖子,从小框里拿了两枚鸡蛋,敲碎放入大碗,开始打蛋,打完了蛋,再挑了几根茄子,拿水冲洗后,用手掰成块放好,再开始切黄瓜,等全都处理好后,木门声又响起。
张逸兴冲冲地跑进了小灶,把篮子递过去:“给,这是韭菜,这是葱。”
沐秀儿笑着接过,低头,看到那连根拔起的韭菜和葱后,神色一僵。
张逸自顾自拍去手上的泥:“怎么样,我挑的不错吧,我仔细瞧了,挑的都是才长好的,新鲜的很。”唇边带笑两眼放光,仿佛是一只等待赞赏的小狗。
沐秀儿抿了抿嘴:“你是用手去拔的?”
“嗯,”张逸点了点头,要不怎么弄得手上全是泥,又觉得这话问得奇怪:“怎么啦?挑得不好?”
“没,”沐秀儿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儿,是自己疏忽了,不说张逸不记得事,就是记得,她也不像是个农户家出生的人,怎会晓得其中的道理,见她一脸不明就理的样子,解释道:“这韭菜不是拔的,要用刀割的,这样才不会伤根,割了以后还能继续长,还有,葱也是只掐上半节。”
张逸愣住,她以前也曾经买过韭菜的,细想来,确实都是不带根的,可是,她一直以为,那是为了好卖经过加工处理的,还有那葱,她买葱时明明都是带根的,原来竟然全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指着篮子里连根拔起带着泥土的韭菜和葱,讪讪道:“那,这些还能种回去不?”
沐秀儿摇了摇头:“伤了根了,都没用了,”说完,察觉到了这人的沮丧,本
来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忙劝慰道:“没事,你也没拔多少,韭菜长得快,田里剩下的足够我们吃。”
虽是这么说,张逸仍旧有些过意不去,本是好心意想帮忙的,没想到却做了错事。
见她还是垂头丧气,如做错的孩童一般,表情从得意一下变成失落,一张脸儿很是纠结,沐秀儿看着她,突觉得这模样有些好笑,便如当年哄劝少时方锦阳那般说道:“好了,虽然是无心之失,不过,还是要罚的,这韭菜就由你来洗。”
张逸一怔,心却因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扬了扬,忙点头:“我一定洗干净。”说完,便拿了篮子,走到一旁,挽袖舀水。
噗,在那人背后,沐秀儿强忍着的笑,终是露了出来。
到了第四天,被村里中谈论已久的人物终于出现了,顽二是坐着马车回来的,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他原本就是个长相俊美的少年,这会儿全身上下焕然一新,若不知道他底细,几乎会以为他是哪家大户公子哥儿。他一个人倒也罢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另两名华衣男子,一个略年长些,五官端正二十来岁模样,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子沉稳之气,另一个则年幼了许多,十五六岁,可那容貌却是漂亮得惊人,肤白面皎便如画中童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