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秀儿手上动作一顿,她抬眼看了看春晖,见她还低头摆弄着帕子,眸心闪过一丝疑惑,她想了想,到底没去接口。
春晖见她没有多问,也不再说,只扯了些有的没的,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说着说着,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就等张逸过来,提包袱走人,就在这时,外头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沐秀儿应声走了出去,家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人,也没问就直接开了门,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相貌清俊的陌生男子站在外头,她开口道:“你有什么事?”
男子显是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位妇人,神情先是一愣,随后拱手问道:“请问,此处可是,张掌柜家?”
沐秀儿听是找张逸,再看他穿着体面,只道是铺子的客人,便笑应道:“是张家,不过,我家相公这会在铺子呢,若是公子找她有事,还请多走几步,从前头铺子进去。”这后宅即便是张逸在家也不会随意让外男进入的。
男子带笑的脸在听到妇人口中的那声相公后,一下就变了颜色,他的目光更是不自觉地留在了眼前妇人的脸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探询。
沐秀儿见这人听了这话后,不但不走,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这无理的模样使得她心里立刻生出了不喜,只是她也不好直接赶人走,只得向边上让了让,声量提高了些问道:“公子,可还有别的什么事?”这是请人走的意思了。
男子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作一揖道:“没事了,这便告辞了。”说完他转身离去,走到半路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只是,那院门已经关上。
不过是个小插曲,沐秀儿虽有些恼,却也没放在心上,回到屋中时,见春晖已将一个个包袱整齐摆放到了桌上:“沐娘子,马车就在街角,要不,我过去,让人把包袱先放车上。”
沐秀儿原以为她们是要提着包袱走过去的,哪想到竟还有马车,虽说东西不多,但也有六七个包真要拿着走还真是不方便,于是点了点头:“咱们现在就过去?”
“我去叫马夫过来,让他把这几个包袱都搬上车。”似春晖这样的大丫头平日是不拈重活的,说白了比那小门小户家的小姐也不差多少。
沐秀儿却与她不同,听她说要叫人来,顺手就拿了两个包袱:“我同你一块去。”
春晖见她如此,也只好拿了两个包,一道出去了。
车停在了街角,离胡同口也不算远,车夫三十来岁,坐在车辕上,见人过来了忙跳下车前来相迎。
“胡大哥,先帮沐娘子把包袱摆上去吧。”春晖见他过来,先开口说道。
男子不多话,伸手就要去接沐秀儿手中的包袱。
沐秀儿将包袱交给了他,转身想帮着春晖搭把手,却被她让开了,“我自己来就成。”说才说安然无恙,那车夫已经把包袱放好,又过来接了。
春晖把包递了过去,“里头还有三个包袱,有些沉,胡大哥跟我们过去帮把手吧。”
马夫应好,把车厢门锁上后,跟站两人走,才进院门,就听到头有人惊慌地大叫道:“掌柜娘子,你快些到前头看看,掌柜他突然头痛,人都站不住了。”
☆、第 81 章
“掌柜娘子,你快些到前头看看,掌柜他突然头痛,人都站不住了。”
沐秀儿听到这话时,脸色一下就变了,顾不得其它,从后门跑着去了前头,掀了厚门帘,进铺子,只看到张逸坐在桌边,人半趴着,手抱着头,在她身边还站着一名男子,正是先前寻上门的那位。
“阿逸,你怎么了?”三两步到她身边,去扶住她肩膀时,眼儿看到了另一只大手,微一怔,下意识就抬头看了一眼。
男子在听到她叫阿逸时,便侧目而望,这下视线对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手收了回去。
沐秀儿也就是一瞧,看过这一眼,注意力就全在张逸身上了,低下头:“阿逸,怎么了,哪疼,我帮你看看。”
张逸只觉得后脑那一处突突直跳,仿佛里头长了一个瘤子般,一胀一缩,每一下都抽着痛,之前的哪一次也没有这回来得厉害,而在痛的同时,就不断有零碎的记忆恢复,只是,眼下,她已经疼得没心思去想,正难受,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本能的她立即侧了身,像孩子找到依靠般,倒斜依在她的身上,头埋在胸腹间,一只手按着痛处一只手环上爱人的腰:“秀儿,我痛。”
沐秀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因为她的这一句紧紧揪了起来,感觉怀里的人都痛得打颤了,忙伸手隔着她的手按着她后脑处:“怎么好好就痛了,可是撞着了哪儿?”
张逸咬牙摇头,闷闷道:“没撞,就是脑袋里头疼。”
两人说话间,春晖也跟着进来,“表少爷。”看到熟人,她惊讶地叫了声。
男子的眼本粘在张逸身上,听到这一声,又看了过去,这一眼,神色变幻无数。
沐秀儿全然没有留心到身边的动静,连那声表少爷也没有入耳,她并不知道张逸平时头痛的事,这会儿听她说不是撞着,便有些发慌,她懂得医理,可到底只能治些小病小伤,这没碰没撞的脑子里疼,还疼成这般模样,强稳了下心神,“阿逸,你先忍忍。”按着的手不动,另一只手抚到她的背上,抬头对着小伙计道:“快去回春堂,请大夫来。”这回春堂是镇上唯一的医馆。
“嗳。”小伙计应了声,就往外头跑。
初见的诧异过后,春晖已回过了神,听到要请大夫,忙转过了头对着车夫道:“成大哥,快去请封姑姑来。”
那车夫二话不说,也跑了出去。
男子在听到封姑姑三字后,黑沉的眸子缩了缩,他忽然问道:“春晖,姨母也来了?”他嘴中所说的姨母便是沈夫人。
春晖点了点,算是应了,随后只作关切地看着张逸和沐秀儿,不再说话。
张逸闭着眼,头一个劲地紧贴着沐秀儿,背由着人轻抚,鼻子深吸着气,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一阵刚好过去,痛楚虽然还在,却是缓和了一些。
沐秀儿能感觉到那紧崩发颤的身子放松了些,手上动作不停,轻声问道:“阿逸,好些了没?”
“嗯。”张逸闷闷地应了声,可那按着痛处的手,始终不敢松。
听她说好些了,沐秀儿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完全放下心,拿眼儿朝着门外焦急地看了看,明知人不会这么快,却还是盼着大夫快些来。
这两人旁若无人一般,落在周围人的眼中,一时间便是各有思量。
就这般,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人从铺外匆匆走了进来,正是闻信赶来的封三娘。
“封姑姑,少爷他头痛。”春晖见人来了,似见到了救星一般,忙开口把情况快速说一通。
封三娘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表少爷时顿了下,点头道:“表少爷有礼了。”嘴上这么说,却没行礼,说完了话,就作势要查看张逸的头。
沐秀儿见她伸手就要摸张逸的头,忙阻止:“封姑姑,已经让人请了大夫了。”阿逸是头里面痛,可不能胡乱让人碰了,她护着不让。
封三娘被阻,尚未开口,那春晖已经插嘴:“沐娘子,封姑姑医术高明得很,家里有事,都是由她开方子的。”
沐秀儿没想到这封姑姑竟是个通医术的,她虽然有些狐疑,但到底还是选择相信春晖的话,不再阻挡,低头道:“阿逸,封姑姑来了,她给你看看。”放在头上的手也让开了。
众人却不知,张逸在等待的那会儿功夫,已经顶过了最痛的那一阵,许多她一直记不起来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脑海中,偏在这些记里就有她最不愿面对的。
封三娘小心翼翼地伸手,扶住张逸的头,指在几处按了按,慢慢移到那痛处,她轻声道:“宝哥,放开手,让封姨给你瞧瞧。”
张逸配合地放下了手,去环住沐秀儿的腰。
封三娘很是仔细地检查,外面并不见有伤,于是问道:“宝哥,你这里头是怎么样个疼法?”
“像针扎着的刺痛,还有些抽痛,又挺胀的。”张逸埋首不动,闷闷地答道,她也说不清是哪样儿,只觉得样样都有。
听到她的话,沐秀儿的心瞬时一紧,这又是刺痛,又是抽痛的,可见是非常严重了,心急得不行却全然无措,只能眼儿巴巴地盯着封三娘:“封姑姑,这可怎么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封三娘眉微皱了下,其实昨儿她就从沈夫人那里知道了些症状,以前也遇过相同的病人,只是,那症状不似她这般,斟酌了下,说道:“到底怎么样,我还得给她细诊了才晓得,这也是不看脉的地方,不如,咱们先把她扶进屋子。”
沐秀儿一听也觉得有理,生怕耽误诊治,忙低头对张逸问道:“阿逸,你还能起来走吗?”虽是问,心里已有了主意,若走这人不了,她就背她进去。
她们的对话,张逸自是听得清楚,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沐秀儿看她神色不好,哪还顾得其他,忙一把将她扶住,嘴里好声劝慰:“你忍忍,一会就好了,我扶你,你靠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