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太监求见入内,“回禀太后,皇上在殿外侯着了。”
“皇上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起来了?”
“回禀太后,奴才远远便瞧着永禄公公扶着皇上,给皇上的肩膀疏松筋骨,估计也是担心皇上给慈禧太后跪拜爬不起来。”
“传哀家旨意,皇上卧病在床,身子不适,免率百官行礼,取消贺拜仪式。”
“是。”
太监出了殿中。
玉录玳跪在殿中,她编造出了大蝙蝠,叩首,并未言语。
慈禧太后看了她手中的大蝙蝠,道:“这蝙蝠栩栩如生啊!”
老佛爷瞧着大蝙蝠的眼眸,冷笑。
玉录玳低头叩首。
太监回到了殿中,慈禧太后道:“皇上可回去了?”
“回禀皇上,皇上已经回去了。”
“皇上身体如何”
“回禀老佛爷,皇上能够走路,心情看起来不错,脸也是有喜色。”
慈禧太后凝了下眉,道:“唤永禄过来,哀家有话要问他。”
“是。”
永禄跪在殿中,拜见太后,道:“慈禧太后老佛爷万安。”
“万安?”慈禧太后冷哼。
永禄公公叩首:“慈禧太后息怒。”
“哀家这一两个月病着,皇上都说了什么!”
永禄没有言语。
慈禧太后言道:“将李公公唤来。”
“是。”
李公公进入了殿中,“拜见老佛爷。”
“免礼,平身。”
“谢过太后。”
“这一两个月皇上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公公缓缓说道:“皇上想要死在老佛爷之后呢!”
“他这样说了?”
“皇上在日记里一笔一划的写了,这日回到瀛台,一直是笑着的呢!”
慈禧太后凝了眉,道:“我不能死在他之前!”
李公公看了慈禧太后的面容,道:“太后老佛爷这两日的病情不都是好多了嘛!老佛爷会长命百岁的。”
十月十二
玉录玳站在南海前,夕阳西下,一片海都被染成了赤红。
这几日,慈禧太后和皇上的病情都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在慈禧太后身边服侍的太监和宫女们都是度日如年。
玉录玳跪在殿中,看着在一旁跪着的丽人。
“玉录玳,你可知罪”慈禧太后冷声道。
“回禀太后,奴婢不知。”
“还不知,这些香囊都是什么?”
玉录玳瞧着桌上的香囊,慈禧太后道:“这些都是从你的房间中搜到的。”
“回禀太后,这些香囊都是宫女们打的香囊络子,不过是为了能够在宫外的香烛店卖几个零花钱而已。”
“卖几个零花钱?你待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竟然都不晓得你还揽了这个活计!你从中插了一手,又是为了什么?”
“回禀太后,奴婢不过是想要从中抽取几个钱而已。”
“这么多年,哀家对你的打赏少了”
“奴婢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慈禧太后怒道:“来人,将她关起来。”
“是。”
十月十三日
玉录玳被关在了小黑屋子中,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大蝙蝠。
黑暗中的蝙蝠展开了双翅,黑眸直直的注视前方,放佛等待着机会。
玉录玳笑了笑。
她的手中握着香囊络子。
唤起春娇,嫣然困倚修竹。
她的一生,都困在了这宫廷。
“玉录玳。”她捏着香囊,轻轻唤了一声她姐姐的名。
七日之后
在黑暗之中
玉录玳蜷缩着手脚,躺在竹席子上。
很冷,很冷。
她将香囊放在鼻前,悠悠的海棠花香。
她抿着唇,咬着牙。
多少年的寒冷,她不都走过来了吗?
十月二十日
涵元殿
李公公扶着慈禧太后进入了涵元殿。
“太后来了。”躺着床上的皇上笑了笑,伸出了手,让身边的永禄公公扶着自己起了身。
“扶朕下来,给太后请安。”
慈禧太后离着他的床只有两三步之隔,永禄却还未扶着皇上下床。
永禄跪地,行了礼:“奴才拜见太后老佛爷。”
慈禧太后没有言语,站在一旁的李公公开了口:“退下吧!”
“奴才这便退下了。”
皇上没有言语,永禄便退出了宫殿。
皇上笑了笑,道:“太后,朕下不来床,太后还请体谅,儿臣不能给太后请安了。”
慈禧太后只是看他一眼,对身边的李公公说道:“李公公,酒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奴才这便去取。”
李公公出了殿中,慈禧太后看着他:“皇上,这么多年了。”
皇上笑了笑,道:“从朕四岁入宫,到现在,三十年了。”
“哀家还记得你小时在哀家身边读书……”
“也许,史上会记载太后对儿臣的关怀,会记载儿臣常卧太后寝榻上,太后会知寒暖,为儿臣加减衣衿,会书方纸课皇帝识字,口授读四书诗经,太后爱怜朕惟恐不至。”
慈禧太后瞧着他。
“哀家听说过白眼狼的故事,今日才真真的明白。”
“太后当朕是蛇,太后不是农夫,对朕哪里会心慈手软呢!”
李公公端来了酒壶。
“太后,酒已经准备好了。”
慈禧太后摆了摆手,李公公走到了床边,问道:“是皇上自己来,还是奴才喂皇上。”
“朕怎么敢劳烦李公公呢!”
李公公将酒盏递了过去,皇上接过了酒盏,将酒盏紧紧的握在他的手中。
皇上看着杯中的酒,他将酒盏凑到了鼻间,他笑了笑,多日未喝酒,这酒竟觉得倒是极香的。
慈禧太后转过了身。
皇上抬眸瞧了一眼太后的背。
“哈哈哈。”
皇上大笑了三声,举起了酒盏,将酒一口饮尽。
“太后,走吧!”李公公端着酒壶,手扶着慈禧太后,缓缓出了涵元殿。
皇上脸上带着笑意,躺在床上。
七日后
空幽幽的涵元殿,只留了一幅泛黄的画卷。
披拂高苔几树,橘黄沾紫陌晓。
上面一句是,风搔华林团囊,花如雪……
泪眼模糊,她看着最上方的落款。
光绪十四年三月上旬御笔
她头戴菊花,仰起了头,泪水已无,双目已无神,呆呆的望着墙面上挂着的画卷。
相思尚带旧恨,甚凄凉、未妆束。吟鬓底,伴寒香一朵,并簪□□。
空荡的涵元殿,一张画,一人影,一束月光。
一月后
院中飘着雪花,像极了那年绛雪轩的漫天海棠花。
他坐在木桌前,一手晃了晃折扇,一手将茶盏缓缓举起。
“沁儿,过来,喝一盏茶,暖暖身子。”
茶冒着氤氲的热气。
她的眼前也有了雾气。
她看着雾气中的他,缓缓抬起了手,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轮廓,她抿着唇,他好像触手便可及。
在雾气中,她瞧着,他手有些轻晃,茶盏中的茶溢出了。
滚烫的茶水缓缓滴落在地,茶水滴落处竟融化了,洁白如美人面的雪上凹陷出了一个小窝。
半生的风雪,这一滴茶,便可以融化。
她一笑。
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浮现的小梨涡。
敬亭绿雪,有些醉人。
此生足矣。
一阵香风送林园,一切都是他,对她最好的安排。
☆、【番外1】何必珍珠慰寂寥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谢赐珍珠》
北房三间,在纯粹宫的北头,正门一直关着,上边贴着错号的十字封条,白条的薄纸污垢不堪,白纸的一条写着‘甲午年十一月封’,另有一条写着‘撕毁者处以极刑’。
净军无垢推着粪车,站在宫墙边,他是每日都要来北房三间倒马桶,若说他要怎么进入北房三间的大门,嗯,不能说大门……他明白,人是可以走西边的腰子门,而他,狗却只能从洞子里钻进去。
净军无垢将粪车停靠在了宫墙之外,便蹲下了身子,滚到了狗洞子里。
“无垢,你还挺准时的嘛!”
“来,叫一声給大爷我听听。”
净军无垢弓着身子,手掌撑着地面,他瞧着站在两侧的太监,一个太监的脸上涂多了脂粉,比较白些,另一个晒的黑。小黑和小白合称黑白双煞,是看守狗洞的狗奴才。
无垢抬眸瞧着,小黑的手中抓着鸡腿,鸡腿弄了他的嘴和手都是油水,他像只饿狼,狼吞虎咽的咬着扯着鸡腿上的肉,几大口将肉咽进了肚子中,又将连着骨头的脆骨细细的嚼着,嘎嘣、嘎嘣,骨头很脆,很脆,无垢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小白呵呵笑着,道:“小黑,你别都将肉给吃了,好歹给这只狗的骨头上留点,看他馋的,哈喇子都流到下巴磕上了。”
“有一句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着……”小黑摘下了帽子,沾满了油光的手,随手抓了一把脑袋,脑袋上的头发打成了柳,在光照下,程亮程亮的,他这头发也不用焗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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