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确实多湖。马车一路上甚至还过了几个或大气或精致的桥。可是王禹慈的心思却一点也不在湖里桥上。见殷暖一直不曾看向自己。心里有些郁闷的放下帘子,可是过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再次掀帘看去。半响,终究是忍耐不住,缓缓开口道:
“殷郎君,咱们这是往何处去?”
殷暖闻言也没回头,只当她是在马车里和自己说话,故而只是客气的开口道:
“新安虽然处处是湖,到底景致单一,不是王娘子可有感兴趣的地方?”
王禹慈到底不能一直趴在窗口和人说话,故而放下帘布,端坐马车内说道:“一切但凭殷郎君做主。”
殷暖道:“出来已有一个半时辰,不知王娘子可曾要用点午膳?”
王禹慈本想客气推辞一番,但是想到万一对方饿了的话,自己岂不是耽误了别人用餐,更何况,她忽然想到,若是一起用餐,总能和对方相对而坐了吧?难不成真要这样闷在马车里逛上一天再回去不成?于是又道:
“五郎君做主就好,儿家随意的。”
殷暖闻言道:“正好前面有一个居于湖心的酒楼,便去那里可好?”
王禹慈道:“好的,有劳五郎君费心了。”
殷暖闻言,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他并未费心做什么,不过是刚好看见那里有个酒楼而已。之前王禹慈一直在看他,他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心里不见半分愉悦,只叹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湖心楼地形如其名,是建在一个距离岸边不远的小岛上的,有木桥直达门口处,店家听见动静,早在马车还未到达时就已经有跑堂出来迎接。毕竟湖心楼雕梁画栋,华贵非常,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消费得起的,故而能走到门口的,都非富即贵,所以对所有客人礼数周到是酒楼必备之一。
然而跑堂出来,远远看见那阵势和殷家的标志之后,便知道此时前来的非是一般的贵客,立刻又走了回去,不一会儿,跑堂的亲自迎了出来。
马车来到楼前,然后停下,王禹慈有些紧张的听着外面动静,然后车夫下了马车,片刻之后,一道清脆灵动的嗓音道:
“王娘子,婢子扶你下车。”
然后车门打开,帘布被掀开,王禹慈微微探身,就看见一个灵动可爱的婢女站在车门处,正伸手想要扶自己。希望殷暖前来主动相扶的希望落空,王禹慈微微有些失望,下意识的看向殷暖的方向,就见他站在不远处,面色沉静,见自己看过去,微微颔首算是客气。
一点也没有定亲之后的热切或者好奇。王禹慈心里越加的不安起来,不过想着许是对方含蓄,心里对接下来的共同享用午膳又多了几分希望。
“王娘子。”那圆圆脸大眼睛的婢女见她没有回话,便又唤了一声。嗓音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特意的亲近,一切,恰到好处。
“嗯?”王禹慈把手轻轻搭在对方伸来的手上,借着她的力下了马车,又想着应该是殷暖身边的婢女,便又客气道,“有劳娘子。”
“王娘子不必客气。”那婢女又道,“婢子阿元,王娘子直呼婢子名便是。”
王禹慈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和阿元走到殷暖面前,王禹慈微微躬身颔首道:“殷郎君。”
“王娘子。”殷暖道,“这边请。”
早有家僮安排好了用膳事宜,两人跟着掌柜直接上了二楼,进了其中一个隔间之后,方才发现原来窗外便是湖,此时微微有着风拂面而来,让原本闷热的空间凉爽了不少。
临窗处相对放着两个案几,待阿元伺候着王禹慈在其中一个毾?上跪坐下之后,殷暖方才在另一边坐下。
“这里景致真好。”王禹慈道,“新安果真名不虚传。”
“王娘子,抱歉。”殷暖道,“仆不知新安究竟何处好精致,亦不擅言谈作陪。不周之处,望请见谅。”
“这里就很好。”王禹慈笑道,“殷郎君不必客气。”(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 拒婚
之后又是一阵无言,王禹慈有些尴尬,努力的想着现在该说什么来改变这相顾无言的情形。然而抬头之后,才发现原来并非相顾无言,只是自己一个人四顾尴尬而已。因为对方正微微抬起头看着窗外,并非发呆或者不自在,而是若有所思,且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更是带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
“殷郎君?”王禹慈心里有些不快,这种完全局外人的感觉让她很是不安。
“嗯?”殷暖回过头看她,神色从容,甚至连唇角的那一抹浅笑都不曾改变,仿佛刚刚的若有所思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王娘子可有什么吩咐?”
王禹慈一愣,,一时也想不到自己想说什么,顿了顿,方才问道:“殷郎君之前可曾去过临川?”
殷暖点头道:“外祖父家在那里,自是去过的。”
王禹慈还想说些什么,正巧这时掌柜的送了饭菜上来,阿元给两人布好碗筷之后道:
“五郎君,王娘子,婢子就在门外伺候着,有事请吩咐一声便是。”
待阿元离开,隔间里便只剩下两人,殷暖道:
“王娘子,饭菜若是有不合口味的地方,还请直接言明,再让掌柜的换一份便是。”
“多谢殷郎君。”
食不言,场面又是一片安静,之后用完饭菜,跑堂的上来收拾好碗筷,又有其他跑堂送来漱口的茶水。之后阿元接过掌柜的端来的茶水糕点等物进去,给两人布好之后又退到门外。
隔间里又只剩下两人,王禹慈看着殷暖,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殷郎君可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因为儿家耽搁了你的正事?”
“并无什么要事。”殷暖道,“王娘子远来是客,是仆怠慢了。”
“殷郎君客气。”王禹慈想了想,又继续先前的问话,“殷郎君之前可曾在总角之年去过临川?”
“去过。”殷暖点头,他小时候谢羊黎担心他是庶出受欺负。便常来新安看望他。那时他回去之后,也常他一起回到临川。
“那……”王禹慈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道,“殷郎君可曾记得。曾经在谢府。你我……相遇过?”
殷暖小时候常去谢家。经历的过的回忆零零散散却也不少,然而他想了想,脑海里并无这样的印象。随即有些歉意的道:
“抱歉,王娘子,仆……并无印象。”
“不记得了吗?”王禹慈闻言有些失望,只是抬头见殷暖脸上的歉意,忽然也就释然了,那个时候两人不过总角之年,他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何况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那也是记忆中独属于自己的美好的回忆。
“王娘子。”殷暖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说道,“抱歉,仆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但若是违心,于你更不公平。”
王禹慈心里莫名的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殷暖,语气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抬起茶杯,看向殷暖道:“殷郎君,想说些什么?”
殷暖道:“承蒙王娘子厚爱,只是家母过世不久,仆尚年少无意于婚事。所以,王娘子可否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王禹慈闻言,手里颤抖了一下,茶杯里的茶水倾洒出来淋在手上,她却恍若未觉。尽管面上努力的镇定着不让自己失态,可是眼里渐渐的红了起来,就连嗓音也有了些哽咽。
“若、若是……”王禹慈缓了缓,努力镇定了一些,方才道,“关于令堂之事,儿家、儿家并不急于这两年的。”
说出口的同时,她有些悲哀的想自己果然真的是非面前这个人不可了,明明他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语。可是自己还是觉得他是温柔的。
因为他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提出反对,也没有在人前反对,还把自己的婢女遣出去,然后在自己用完午膳之后再提出来,顾全自己的面子,又不用影响自己无心进餐;甚至还、还让自己主动退婚,全了王家脸面。
“王娘子。”殷暖叹了口气,道,“仆尚年少,实在无心于婚姻,若是强求,反倒耽误了你。”
“我不在意的。”王禹慈有些急切的回道。
殷暖道:“你我不过几面之缘,王娘子身份高贵,仆惭愧,既然无意,又怎能误了你大好年华?”
“不是几面之缘。”王禹慈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可是此时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殷郎君忘记了,可是儿家没忘。那时你我不过总角,儿家随祖父拜访谢太公,就曾和殷郎君你见过一面。”
那时她年岁尚小,虽是女郎,但因祖父宠爱,便常跟在祖父身边。那年去到谢家,祖父和谢太公清谈太过投入,她有些无趣,就独自在院子里闲走。后来迷了路,见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害怕就躲在假山后面哭了。正惊慌之时,然后出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小郎君,一直哄了她差不多一个时辰,直到后来家僮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