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于是前来送礼的人越来越多,先是些朝廷重臣,再是些地方官员,最后竟还有人明目张胆地送来了歌姬、舞姬……
当然,那些歌姬、舞姬皆被赶出了府,陆泓琛一个也没留下。
自此,就再没有谁敢往七王府送女人了。
前几日,连常氏这个大舅母,都忍不住偷偷问起了秦雨缨,是不是只要给陆泓琛塞银子,他就会帮着照顾牧家的生意。
秦雨缨听得忍俊不禁,当即告诉常氏莫要做这样的事。
陆泓琛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收下这些,绝不是因为贪恋钱财,而是另有原因……
待到那偏厅被堆得再也放不下任何物件了,陆泓琛才命人仔细清点了起来。
何年何月何日,何人送了何物,这些都早已被记录在册。
一番清点,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竟有七十九箱之多。
“杨太尉送羊脂白玉弥勒佛一尊,夜明珠一大二小共三颗。”
“何御史送江南织锦二十匹,名家字画十二幅。”
“孙尚书送歌姬十人、舞姬二十六人,皆已被退回。”
“李县令送纹银一箱,共计九百两……”
清点完了,小厮一五一十朝陆泓琛禀告。
这一禀告,就足足禀告了半个时辰,原因无二,东西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还真是说也说不完。
“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待小厮退下后,秦雨缨朝陆泓琛问道。
她早已看出,陆泓琛这是在有意下套,引那些贪官污吏上钩。
这册子里的,十有八九全是些贪官,就如那杨太尉,就是将入朝为官这十多年的俸禄全拿出来,也买不起那一尊弥勒佛。
还有那何御史,江南织锦昂贵无比,他竟一口气送来了二十匹,若说没有搜刮民脂民膏,秦雨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奇怪的是,董家人的名字竟一个也没出现在册子里。
许是皇后撒手人寰后,董家人对陆泓琛很是痛恨,故而才没有前来讨好……
“真是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睛?”陆泓琛看向秦雨缨,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他身为摄政王,自然要为骊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否则谈何辅佐新皇,治理国家?
如今有这账册在手,倒不怕那些贪官污吏不肯认账,只是账册上的人数着实不少,如此清查下去,怕是骊国半数的官员皆要落马。
秦雨缨看出了他的思虑,提议道:“不如抓几个最嚣张胆大的,以儆效尤。”
好比杨太尉、何御史二人,绝对不能放过。
至于那些小鱼小虾,虽也触犯了国法,但杀鸡儆猴过后,应会有所收敛,不敢再如先前那般鱼肉百姓。
陆泓琛闻言颔首:“那就依你所言。”
很快,账册就被送到了刑部,刑部的赵尚书,亲自将陆泓琛用朱笔标出的几个官员抓进了大牢,仔细审问之下,几人果然交代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实。
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那些往七王府送过礼的,皆被吓得不轻。
陆泓琛恩威并施,处置完为首的几个贪官污吏后,立刻嘉奖了几名众人皆知的清官,他处事虽光明磊落,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争议,有人说他这是在趁机铲除异己,方便今后结党营私。
在董家几个老臣的唆使下,十几名大臣联名上书,说是国不可一日无君,须得尽快让新帝登基。
这个新帝,指的自然是薛贵妃的遗腹子,璞儿。
联名上书归联名上书,却是一句也不敢得罪陆泓琛,生怕他这个摄政王又撒手不管,将朝野上下的烂摊子全扔给一众大臣来处理。
新帝登基一事,陆泓琛并未反对,很快,那还不满一岁的小皇子,就成了骊国的新皇帝。
新皇登基,自然要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之前,宫里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那漓元公主忽然染上了怪病,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皆不晓得该如何医治。
怪只怪那医术高超的李院使已被贬为庶人,逐出了太医院,余下的太医皆是些草包,并无多少真才实学,有的甚至连民间的普通大夫都不如。
漓元毕竟是太后的孙女,太后对她自是十分关心的,得知她的病情后,立刻向陆泓琛这个儿子开了口:“七王妃那仲弟擅长医术,有小华佗之称,不知能否传他入宫,为漓元治病?”
陆泓琛并未拒绝,秦瀚森就这么被传到了宫里。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入宫的,随行的还有秦雨缨和小依。
第二百五十四章 病去如抽丝
宫女很快就取来了笔墨纸砚,漓元强忍住心头的怒意,勉强笑道:“有劳七王妃了,我这病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不如还是……”
“正因太医束手无策,所以才要用特殊些的法子来医治。”秦雨缨打断她的话,没由着她拒绝,“否则长此以往,公主的身子会日渐虚弱,到时再诊治可就来不及了。”
“特殊些的法子?”漓元听得心里咯噔一响,总觉秦雨缨这话不怀好意。
“漓元公主难道忘了,我最擅长的不是行医问药,而是针灸之术。”秦雨缨道。
针灸?
漓元一听,立刻愣了。
听秦雨缨这意思,是要给她扎针?
“七王妃,你方才分明说公主得的是相思病,既是相思病,岂有扎针之理?”漓元身后的小宫女,伶牙俐齿地反驳。
“谁说不能扎针?公主这病本就是心气郁结所致,心气郁结,则血脉淤堵,而针灸最是能解血脉中的淤堵,比吃药更能缓解病情。”秦雨缨道。
这话听起来极有道理,那小宫女愣了愣,一时间无言反驳。
她又不是大夫,岂会晓得这法子究竟有没有用?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七王妃绝不是真心实意想要给公主治病。
小宫女日日伺候在漓元身边,对那所谓的“病情”再清楚不过。
什么心气郁结,什么血脉淤堵……
公主她压根就没得病,却硬生生被七王妃给扣上了相思病的帽子。
这七王妃,摆明是不安好心!
“我……我不针灸……”漓元摇头不迭,生怕秦雨缨将自己扎成刺猬。
出乎她的意料,秦雨缨倒是极好说话:“不扎针也行,吃药便是。”
她语气平淡,显然早已猜到漓元不会答应。
漓元狐疑,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秦雨缨当着她的面,执笔写下一个药方,递给了一旁那小宫女。
小宫女接过药方,却并未径直去太医院,而是拿眼看着漓元,显然是在等候主子的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王御医拿药。”漓元催促。
后宫里,叫得上名字的嫔妃,在太医院中皆有自己的心腹,那王御医,就是漓元母妃的心腹。
故而,她才特地叫小宫女去找王御医,如此便可以瞧瞧秦雨缨的药方有没有问题。
若有,自然是好,拿着药方去皇祖母跟前告秦雨缨一状,说不定今后就再也不必见到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了。
毕竟,谋害公主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即便秦雨缨是七王妃,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百官早就恨不得将她赶出辽国,放逐到边境以外,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若能抓住她的把柄,这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若秦雨缨这药方没有问题,对漓元来说也不是一桩坏事。
她大可让王御医替换成补药的方子,按时端来服用便是,如此便可引人耳目,不叫人察觉她是在装病。
反正秦雨缨又不可能日日待在宫里,盯着她服药,除了几个心腹,谁会晓得这药里的猫腻?
漓元觉得,不管事情怎么发展都对自己有利无害,可惜她到底还是疏忽了一点——秦雨缨怎会让她如此高枕无忧?
待宫女走远,漓元朝秦雨缨下起了逐客令:“七王妃,时候不早了,我也该歇息了,不如……”
“公主莫要着急,公主的病不同寻常,故而服药也是要有讲究的。”秦雨缨道。
“讲究?”漓元听得不明所以,“什么讲究?”
秦雨缨未答:“一会儿药端上来了,我再仔细说给公主听也不迟。”
漓元听得暗自咬牙。
一会儿,小宫女端来的若是那王御医所配的补药,那她岂不是要在秦雨缨面前穿帮?
这么想着,她吩咐一旁的太监:“许公公,梨若去趟太医院,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快去催催她,莫让七王妃与秦公子等急了。”
太监心领神会,应声却了太医院。
不一会儿,那梨若就端着药过来了。
药味又腥又苦,着实难闻,漓元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这就是秦雨缨给她写的药方?
分明不是想为她医治,而是想趁机刁难!
“药来了,公主请用。对了,务必小口小口吞服,如此才更有利于发挥药效。”秦雨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