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与她有一纸婚约的徐家公子,愣是拖了两三年不肯来提亲,可想而知她的容貌有多吓人。
可秦可柔万万没想到,丑八怪梳洗一番居然也能如此好看,看得她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秦雨缨挑眉反问。
“你!”秦可柔语噎,心里悱恻,这丑八怪怎的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是赵氏让你来劝我的?”秦雨缨又问。
“你怎么知道?”秦可柔面露诧异。
瞧那假惺惺的论调,除了赵氏,还能有谁?
“告诉她,我不嫁。”她瞟了一眼趾高气扬的秦可柔,懒得多言。
秦可柔气得瞪圆了眼睛,转念一想,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该不会是怕自己长得太丑,七王爷看不上吧?”
摆明了是个激将法,哪晓得秦雨缨点了点头:“是啊,七王爷嫌我长相平平无奇,说是还要在府中另觅几个侧妃,与我一同嫁过去,我看妹妹生得如此年轻貌美,不如……”
“不如什么?”秦可柔咬牙切齿打断她的话,“你想都别想!”
可万一秦雨缨真嫁过去了,唆使七王爷纳几个小妾还不是易如反掌?
秦可柔越想越怕,转身跑出柴房,忙不迭把此事告诉了母亲。
“她真是这么说的?”赵氏柳眉一蹙。
秦可柔一个劲地点头:“娘,这秦雨缨留着就是个祸害,我们供她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她居然恩将仇报,要害我们!”
想起方才秦雨缨平静中透着淡漠的眼神,赵氏的后背无端有点发冷,捏紧了手中热气腾腾的茶盏。
这哪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莫不是……中了邪?
“娘,娘?”秦可柔的声音令她略微回过神,“可千万不能让秦雨缨有机会在七王爷面前说三道四!”
放下茶盏,赵氏眼里多了一抹狠意:“是啊。看来,这小贱人是留不得了……”
不多时,一碗药被端到了柴房,呈到了秦雨缨面前。
“这是什么?”她皱了皱眉问。
“这是夫人赏赐给你的,快喝吧。”那端药的婆子催促。
秦雨缨接过药碗,看着浓黑的药汁:“既是赏赐的,一定是好东西。”
婆子眯着眼睛笑了笑:“那自然,夫人怕你身子骨弱,出嫁的路上经不起颠簸,所以特地吩咐厨房炖了这汤药给你补补。”
“既是好东西,那李婆婆你喝吧。”秦雨缨将药推了过去。
婆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夫人赏赐的东西,我一个下人岂敢喝?”
“李婆婆以前不是经常夺了我的饭菜,让我吃喂猪的泔水,抢了我冬日的衣裳,只丢给我几块破布御寒吗?那些也都是二夫人给的东西,李婆婆抢起来怎么就毫不客气?”秦雨缨反问。
“哪来那么多废话?”李婆婆听得颇不耐烦,掐起她的脖子就要硬灌,“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李婆婆腰粗膀圆,秦雨缨根本不是对手。
灌完了药,李婆婆拿着那空碗道:“大小姐,一会儿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些都是夫人吩咐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你找夫人去!”
说罢,从外头死死锁上了柴房的门。
一大碗苦涩的药汁,差点没把秦雨缨活活呛死。
她只觉得喉咙如火烧,想要呼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情急之下弯身想要吐出药汁,哪晓得干呕了好一会儿药汁都没个影儿,反倒是身体阵阵发冷。
柴房的门在这时“嘎吱”一声打开了,走进来几个人。
许是药效发作了,秦雨缨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谁是谁。
“快给她更衣,一会儿老爷就要带她去七王府了。”
“不是刚更过衣吗,一个天天吃泔水的大小姐,哪来那么多穷讲究?”
“这次不一样,七王爷马上要娶她过门了,要是换晚了吉服,那可就误了时辰了……”
什么?
七王爷要娶她过门?
秦雨缨脑袋一轰,整个人都不好了。
敢情自己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又或者,那七王爷天生就有受虐倾向,对她这种类型情有独钟?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给她套上吉服,将她塞进轿子,抬到了七王府。
轿子停在王府的青铜大门前,四周围拢了看热闹的人。
与此同时,七王府中,副将杜青正在满头大汗地劝着:“王爷三思啊!听说那女子脾气暴躁,出口成脏,绝非王爷良配!”
陆泓琛淡色的唇浅浅一勾:“无妨,那些文文弱弱,连说话都气若游丝的女子,本王向来看不上。”
“不仅如此,属下还听闻那女子平日衣衫不整,浑身恶臭,令人看了连饭都吃不下!”杜青又道。
陆泓琛双目微眯:“无碍,本王近来吃得太多,叫她过来正好减减食欲。”
“还有,那女子命格不详,年纪轻轻就克死了自己的娘。”杜青绞尽脑汁地补充。
说刚说完,就身形一僵。
不好,自己竟如此大意,贸然在王爷面前说出了那个死字……
然而陆泓琛只是一笑:“本王本就是将死之人,还惧这些吗?”
话虽如此,眸中却多了一抹言不明的萧索,仿佛叶落之秋。
第三章 行刺本王,是何居心?
杜青闻言伏地,胸中长叹:“既然王爷心意已决,那属下这就率下人去迎亲……”
言罢,拱手起身而去。
意识迷离的秦雨缨,就这么被抬到了七王府中。
下轿之后,喜婆怕她头一软昏死过去,一个劲儿地掐她手臂,掐得她只想杀人,偏生浑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且喉咙哑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身不由己地拜了堂,她被关进了喜房。
喜房里燃着红烛,秦雨缨瘫软在床上,看着那闪烁的烛火在眼前拉长、弯曲、变幻……诡谲如画,心知若任由毒性这么发作下去,自己这条小命恐怕就要交代于此了。
咬咬牙,她拔下了头上的一根发簪。
鸠尾穴、气户穴、天枢穴、涌泉穴……
一针针扎下去,大红的嫁衣顿时染上了血,不过,鲜血并非红色,而是浓郁的黑色,黑得像那碗苦涩的药汁。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神思也清明了几分,秦雨缨这次发觉,喜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
那男人也是一身大红吉服,身形颀长,肤白如雪,五官在这艳俗之色的衬托下丝毫不显女气,此刻一双墨瞳正默默注视着秦雨缨,看到她手中的簪子与衣上的黑血,眼底多了一分意味不明。
秦雨缨赶紧把簪子收了起来,低眉顺眼做做鹌鹑状。
她尚不知这七王爷是何底细,不想这么早被他瞧出端倪。
一只纤瘦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颌,指尖温度极冷。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畔:“秦雨缨。”
抬起头,恰对上那道捉摸不透的视线。
他的眼睛极清澈,仔细看去又好似被一层薄雾所遮,阖黑的瞳仁如月夜下的寒潭,波光静默,深不知几许。
四目相对,秦雨缨有点心悸,仿佛被人窥见了心底所有秘密。
“大婚之夜胆敢行刺本王,是何居心?”陆泓琛捏住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
行刺?
秦雨缨汗颜,这人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她呵呵干笑了两声企图缓解尴尬:“小女子岂敢加害王爷?”
“那这是何物?”一只沾了黑血的簪子落入视线。
“这是……”秦雨缨语塞。
这簪子方才一直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看上去倒挺像那么回事。
“说,是何人指使的?”陆泓琛加重了语气。
说?说什么说?
险些被赵氏害死也就罢了,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要被这糊涂王爷冤枉?
秦雨缨顿时火大:“七王爷,你难道看不出我这是在自行针灸逼毒?”
“针灸?”陆泓琛眸光愈发深邃,“你为何会针灸之术?”
秦雨缨一阵结舌,真正的秦家大小姐自小养在“深闺”,哪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坏了坏了,再问下去恐怕要穿帮。
“看来,本王娶的女子本事不小!”陆泓琛盯着她道。
来不及细品这语气究竟是玩味还是讽刺,秦雨缨忙不迭岔开话题:“既然王爷对我一无所知,为何要娶我?京城那么多名门淑女,难道王爷一个都看不上眼?”
言下之意,七王爷,您老眼光不行。
陆泓琛岂会听不懂她的嘲讽:“本王乃将死之人,不打算连累那些贤良淑德的如花美眷。”
也就是说……她既不贤良也不淑德,而且还不是如花美眷?
“王爷还真是……善良啊。”
“此话怎讲?”
“王爷善良,所以放过了那些无辜女子,特地选我这种死不足惜的来殉葬,真真是安了一颗慈悲为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