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皆道他与那恶婆娘,是异族覆灭的罪魁祸首,事实上,他二人,不,二书,不也只是天君手中的两颗棋子?
秦雨缨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不是便好,如此她便不必急于对付那蔺长冬……
想不到时至如今,异族仍有内乱、仍分派系,这般看来,所谓复兴有望简直就是玩笑之词。
不过,他们倒的确做了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譬如,将陆长鸣这个三王爷也拉下了水……
“皇后与陆长鸣之间,究竟有什么猫腻?”她又问。
雪狐似是被问得有些烦了:“明日你就知道了。”
“明日?”秦雨缨不解。
“明日,那薛贵妃会请你去宫中赴宴。”雪狐补充了一句。
秦雨缨这才想起,先前蔺长冬也说过,薛贵妃会请她入宫,只是那是好几日前的事了,被唐咏诗这么一闹,她险些将宴会全然抛之了脑后……
除夕,宫中自然是要设宴的。
按理说,下帖子请她入宫,是皇后或太后的事,如今这两人都已被她得罪得一干二净,故而才会换成薛贵妃。
否则,她恐怕要被从宴会帖中除名了。
入了夜,雨瑞叩门送来了几身衣裳:“王妃娘娘,这些是霓裳阁的人方才送到府里来的,说是王爷前阵子订下的。”
秦雨缨“哦”了一声——此事她怎么不知?
雨瑞抿唇一笑,接而道:“这些定是王爷他亲自为您挑选的,您不如先试上一试,瞧瞧王爷他眼光如何。”
秦雨缨看了看那些衣裳,从做工到样式皆极为讲究,不止瞧着好看,且还十分御寒,连雪披、抹额这些都一应俱全。
衣裙是浅蓝底的,绣有层层银色云纹,并不十分耀眼,却很经得起细看,搭上玄色雪披,俨然一身大家闺秀的装扮。
秦雨缨平日里并不注重这些,不过身为女子,自是就对好看之物颇为青睐。
待她换上衣裙、披上雪披,雨瑞双目一亮,由衷叹道:“娘娘,这一身真是再衬您不过!”
秦雨缨本就肤白,尤其在七王府养了这么一段时日,面色更显白净,穿了这一身浅蓝,更显肤白如玉,在轻轻晃动的烛光下,眉眼清丽如江南烟雨,颇有些令人移不开视线。
她认真打量了几眼铜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陆泓琛还是极有眼光的,背着她订下的这身衣裳,不管尺寸还是样式都再合适不过。
“还是王妃娘娘白净,那秦少爷虽与你长得相像,肤色却正好相反,不管冬日还是夏日都一直没见白过……”雨瑞道。
若非眉眼极为好看,秦少爷只怕就泯然众人了。
说起秦瀚森,秦雨缨一怔,她已许久没听到过这个仲弟的消息了。
雨瑞见她神色微愣,连忙止住了话头。
本是无心的一句,却不经意勾起了王妃娘娘的思亲,未免说得太不应该……
“他有多久没往府里写过信了?”秦雨缨思忖着问。
“也就几日而已,还不足半月呢,说不定……说不定是南疆那头公务太多,秦少爷一时忙不过来,所以才忘了。”雨瑞答。
秦雨缨蹙了蹙眉,不是她多想,而是秦瀚森当初答应过她,每隔十日便往京城寄上一封信,一来,可以说说那抑制疫情的药物是否有进展,若遇到什么瓶颈,说不定她能帮得上忙,二来也是报个平安之意。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祝皇后娘娘早生贵子
秦瀚森是随官兵一同赶往南疆的,他所写的信件,自然能随南疆快马加鞭递到京城的公文一并送达。
可如今已过去十日,南疆那边依旧没传来任何动静,秦雨缨不免担心起了这个仲弟的安危。
殊不知,秦瀚森不是没有写信,他的信件,早已摆在了另一人的桌案上。
这人,就是陆长鸣。
看着信中文字,陆长鸣眸光晦暗不明:“想不到,那医治瘟疫的药方,真被他给找到了……”
见他长眉紧蹙,一旁的牧轶斗胆问道:“不知南疆瘟疫止息,究竟是福是祸?”
“当然是祸。”陆长鸣道。
他有心提拔这牧轶,故而对他比对旁人稍多几分指教:“瘟疫一停,还如何顺理成章往京城附近输送‘难民’?”
难民是假,死士是真。
上次,陆浩淼在骊山假借他的名义,追杀陆泓琛与秦雨缨,已是令他损失了不少兵力,若不借此机会多招些人马,他这个三王爷岂不是要在府中坐以待毙?
陆泓琛想必早已记起了骊山之事,即便他没记起,秦雨缨也定是记得的。
故而,找上门来算账,是迟早的事。
事情皆因陆浩淼这个逆子而起,如今逆子已死,陆长鸣心中一时间真不知是喜是悲。
幸而他年少风流时悄悄留下了不少子嗣,否则何人来继承大业?
“王爷说得是……”牧轶点头,深觉他言之有理。
顿了顿,问道:“可那些官员的折子,迟早会递到京城……”
“一并拦下。”陆长鸣打断他的话,不假思索地吩咐。
牧轶还是觉得不妥:“万一被人发觉……”
“事情若办仔细些,怎会被人发觉?再者说,就算被发觉,脏水也能泼去别人头上。”陆长鸣耐心指点。
牧轶不免疑惑——也不知这“别人”,指的是何人?
难道……是七王爷陆泓琛?
不,不对,陆泓琛如今就在这京城之中,查清事情真相并非难事,故而,想泼脏水不是那么容易。
他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人,叫那人来背黑锅,倒是再合适不过……
“王爷说的,是不是陆文霍?”他问。
陆长鸣点头,心中甚慰,这牧轶到底有几分头脑,是个可塑之才。
先将公文截下,再栽赃到那陆文霍身上,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陆文霍消失了如此之久,旁人或许还心存疑虑,不知他究竟是被匪徒劫走,还是意图谋反被识破,所以才逃之夭夭……
而在皇帝眼中,这罪名早已坐实。
一来,皇帝天生多疑,稍有风吹草动就疑虑丛生。
二来,陆文霍的确射出了那么一箭,正是那坏了他好事的一箭,让整件事看上去变得复杂起来……
加之陆文霍与陆泓琛私交甚好,以皇帝宁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将其当成良善之辈。
怎么看,陆文霍都像是阴谋败落,落荒而逃。
陆泓琛不是也受了牵连吗?听闻如今被下了禁令,不得再出城。
这桩冤案,算是在二人身上坐实了。
除非,真相水落石出……
可真相哪会这般轻易水落石出?
待集结了所有兵马,他便利用皇后那干势力坐地起兵,先杀了皇帝,而后便是陆泓琛,待陆泓琛一死,这一切就再也不会有人调查……
陆长鸣心中美滋滋,做着登上皇位的美梦,全然不知辽城早就出了事,陆文霍被解救已有多时,更不知那马脸中了秦雨缨下的毒,毒发之后武功尽失,成了废人一个。
怪只怪那些死士皆已葬身于牧府,马脸更是久未传来消息,以至于陆长鸣一直以为此事进展顺利。
之所以久未通信,是因如今形势不稳。
陆长鸣担心皇帝多疑,随时可能会将京城戒严,故而早已吩咐马脸,若没有紧急事宜,莫要与三王府联络。
陆文霍得救一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瞒了过去,直至如今也没被人发觉……
陆长鸣又仔细叮嘱了几句,牧轶领命退下,果真操办起了拦截公文一事。
直到除夕这日,南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皇帝也觉此事可疑,不过宴会还是照办不误,年关是举国欢庆之时,天子与庶民同乐,他未惊扰朝野上下,只叫了几名心腹前去打探消息……
秦雨缨入宫赴宴时,与陆泓琛同乘一辆马车。
下了马车,才发觉其他宾客府中,无论马车还是软轿,皆来了不下两辆。
自古以来男女尊卑有别,男先女后、男左女右,早已成了骊国不成文的规矩,平日里,夫妇二人乘坐一车倒也十分常见,可这般隆重的宴会,自然更讲礼数,像陆泓琛这样宠妻入骨,一点也不怕被人笑话的,着实不在多数。
“那是漓元公主,何妃所生……”
下了车,来到宴厅,陆泓琛一一朝秦雨缨介绍来人。
漓元公主并不是夜朝的长公主,却因从小就聪慧过人,很受皇帝喜爱。
“今日这宴会,皇兄有意为漓元招驸马,不知何人入得了他的法眼。”陆泓琛接而道。
秦雨缨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漓元约摸十五六岁,其他公主在这个年龄定是早已出嫁,漓元却至今仍无婚约,足以见得皇帝对她婚事的重视。
不一会儿,有宫人领着宾客入席。
这次来的是秦雨缨的“熟人”——董雯儿。
董雯儿是皇后的侄女,有人说,皇后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今日一看,这话果然不假,以她的身份,断然不可能参加此等宴会,更不可能与秦雨缨同坐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