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房中翻那下册古籍,雪狐……不,一团黑狐忽然就找了过来。
此刻经她这么一问,小东西一个劲儿地点头,愤怒地挥舞着小爪,恨不得将陆泓琛的种种暴行一股脑全说给她听。
可惜它不能言语,只能发出忿然的“吱吱”声。
它吱吱得如此抑扬顿挫,秦雨缨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究竟怎么欺负陆泓琛了?他为何要将你整个染黑?”
在她看来,陆泓琛定是在处罚这小东西。
至于缘由嘛……
“你是不是不肯将我的下落告诉他?不然他为何一直没派人去辽城找我?”她问。
雪狐短短肥肥的两只前爪环抱在胸前,倨傲地哼了一声。
陆泓琛那个凡胎肉身,只知它懂看书写字,又不知它身为灵物,天生就能通晓万物,这不是压根就没向它打听过秦雨缨的下落吗?
“难道他没想起要问你?”许是与雪狐心性相通,秦雨缨眯了眯清澈的眸子,很快就将事情猜到了几分,“那你为何不主动告诉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胖子,看你还往哪跑
雪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吱”都不“吱”了。
秦雨缨揪起它的耳朵:“就因为与他置气,便置我的安危于不顾了?”
虽然直觉告诉她并非如此,但她还是故意这么问了。
雪狐不傻,不可能做出那般幼稚的举动。
原本总是任由她欺负的小胖狐,头一次躲闪了一下,那模样有些忸怩,竟是不肯乖乖让秦雨缨揪。
秦雨缨不解,如往常一般想将它抱入怀中。
雪狐却一闪身跑到了桌上,碧盈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那眼神有些怪怪的。
一开始,它一点也不想出来见秦雨缨。
毕竟自己被陆泓琛染成了一个黑煤球,简直没脸见人……
直到照镜子时,它忽然发现其实这样也挺英俊潇洒的,通体洁白反倒显得有些娘里娘气,那时不仅丫鬟,就连暗卫都时常喜欢来逗弄它,揉来揉去,揉得它浑身脏兮兮的……
天地良心,它今后可是要修炼成仙人的,这简直就是仙生的污点嘛!
找回一些自信之后,它就顶着这么一张“英俊潇洒”的黑脸来见秦雨缨了。
原本以为这女人仍像之前那般傻傻愣愣,岂料她身上的封印,竟无端消失了……
封印没了,那她岂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
雪狐心里莫名有些打鼓,直觉提醒它,要离秦雨缨远一些……
至于为何会有这种直觉,它一时也说不上来。
秦雨缨对雪狐突如其来的举动颇为不解,只觉自己莫名其妙有了当妈的感觉——儿子长大了,居然一脸傲娇不给她抱了?
她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盒糕点。
那是糕点铺子新出的口味,因为太过好吃,还没来得及对外售卖,就已被府里的丫鬟们一抢而空。
嗅着那诱人的香味,雪狐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凑近了一点,又凑近了一点……
就在它伸长了脖子朝那盒子探头探脑时,秦雨缨伸手一把揪起了它,眉梢微挑:“小胖子,看你还往哪跑!”
“吱吱……”雪狐挣扎了几下,一脸苦大仇深。
喂喂喂,自己好歹也是个灵物,给点面子不行吗?
“说,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了?”秦雨缨径直问。
“吱吱……”雪狐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小了几分,透露出几分心虚。
秦雨缨眯了眯眼睛:“你与阎王那厮是一伙的?”
“吱吱!”雪狐摇起了头,一脸没好气。
这女人,怕别是个傻子吧,它若与那阎罗是同伙,哪会任由那陆泓琛存活至今?
“想想也应当不是……”秦雨缨说着,却仍是疑惑。
她总觉得,这小狐狸很是不简单。
世间除了人,还有不少妖魔鬼怪,只是那些毕竟十分罕见,并非传闻中那般遍地都是。
而灵物,并非妖魔鬼怪,而是一种生来与人结缘之物,各有各的宿命所在。细说起来,小狐狸倒与先前那块温玉有些相似。
温玉与秦雨缨有缘,玉碎之时替她打破了那封印。
小狐狸显然也与她有缘,也不知它的宿命又会是什么……
不过秦雨缨并未细想,她更疑惑的是,为何阎王迟迟没有找到七王府来。
以那厮的性子,十有八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与陆泓琛,这么久没出现,莫非是在筹谋什么报复大计?
她并不知,这一世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本该经历的。
她是魂穿而来的,先前在爆炸中险些灰飞烟灭,阎罗及时捕捉了她的魂魄,才未令她彻底消失。
而后更是消耗了不少修为,将她放到了这不属于她的轮回中。
这一举动打破了太多因果循环,阎罗因而遭了反噬,法力日渐薄弱,本事已是大不如前。
偏偏这七王府有雪狐镇守,灵气极为浓郁,正好与阎罗相克,故而他每来一次都要损耗不少阴气。
所以在确定秦雨缨的行踪之前,他断不会贸然行动。
此刻,看着那空白一片的幽冥镜,阎罗眸中的阴戾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虽无法在幽冥镜里找到秦雨缨的身影,但不管她身在何处,周遭一切皆会随她一同在镜中化作虚无。
他一直盯着那七王府,就是在等她出现。
此刻镜中空空如也,七王府的楼宇皆已消失不见,她显然是回到那里,与那陆泓琛团聚了……
阎罗的心比幽冥镜更空荡,阴风阵阵刮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镜中画面一转,到了永安街头。
今日是黄历上的大吉之日,有花轿热热闹闹从街上路过,随行的队伍吹着喜气洋洋的唢呐……
那艳红的颜色,不知不觉就刺痛了他的眼。
他还记得当年迎娶秦雨缨的场景……
她毕竟是人间女子,他没有让她穿那一身凄白,而是亲自送上了大红喜服。
犹记那十里红妆一担担、一杠杠,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蜿蜒数十里的队伍,从人间一直延伸到黄泉之门,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
可他却没有来得及挑开她的盖头,拜堂之后,她毫不犹豫偷走了他的长生册,将那册子带去了天界……
她就这么穿着凤冠霞帔,要在南天门上替别的男人逆天改命。
可南天门是何等地方?
很快就有仙人发觉,将她重重一掌劈下了地府……
他真不知该嗤笑她的愚蠢,还是该感叹她的胆大妄为,为了区区一个陆泓琛,居然舍得将唾手可得的千年修为、万年荣华付诸一炬。
难道他这阎罗,在她眼中还不如一个命如蝼蚁的凡人?阎罗更没想到,轮回了这么多年,秦雨缨竟依旧毫无悔改之意,记起一切之后又不假思索再度骗了他,骗他说会留在这地府,与他同生共死、把酒言欢……
好一个同生共死,好一个把酒言欢!
阎罗唇角勾起浓浓嘲讽,笑着笑着,那双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染上了一抹幽深的红。
劫难已满,轮回已尽……很快就到了她寿命彻底终了之时。
她不是心硬如石吗?
好。
到时,他便让她待在这阴冷的地府,化作一块长生石,日日夜夜伴他睁眼、伴他入眠、伴他笑、伴他醉……永生永世不得离去!
第一百四十章 谎言
所谓情,不过是月老手中的一根红线,牵了谁,就是谁。
至于那些被尘封、被打上死结的,便传为了众人口中天长地久的佳话……
想想也是可笑,没有了秦雨缨,那陆泓琛还不是照样会娶妻生子,与别的女人一同生老病死?
阎罗眸中涌起一抹冷笑,着实无法苟同人世间那些凡胎肉身的情情爱爱。
一挥手,幽冥镜中的一切皆消失不见,只余一片浓浓黑气。
而他的神色,比浓郁的黑气还要阴戾……
不远处的唐咏诗见了这一幕,心中不免暗喜。
暗喜之余,还有些隐约的得意。
当年,若非她及时插手,秦雨缨只怕早已嫁作阎王妻了……
两人闹到如此势同水火的地步,也不枉费她辛辛苦苦的运筹帷幄。
说来也可笑,她不过是在得知阎罗打算娶秦雨缨之后,小小撒了个谎而已,向秦雨缨谎称阎罗答应借出手中的长生册,为那陆泓琛逆天改命。
不过,有一个小小条件——那册书唯有阎罗的妻妾才有资格碰,旁人若碰了,死后要被打入畜生道,这是地府的律例。
在律例森严的地府,凡事都得将规矩,可规矩也有规避的法子……
那法子就是,秦雨缨须得坐上花轿,与阎罗来一次假成婚。
拜了天地、饮了合卺酒后,她名义上就是阎罗的人了,到时便可得到那书了。
其实,当时秦雨缨不是没有怀疑过,不明白阎罗为何突然肯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