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旁的杜青拱手。
喻世墨顿时呆若木鸡——打断他的手脚,还送他去太后娘娘面前复命?
此女……此女怕是疯了吧?这不是摆明在打太后娘娘的脸吗!
“有句话,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望喻管家好好向太后转达。”秦雨缨补充了一句。
那张素净的脸,始终云淡风轻,叫人瞧不出一星半点的可怖。
可喻世墨心中慌张到了极致,他算是明白为何旁人会说七王妃是妖女了……
这哪是寻常女子说得出的话、做得出的事?
“求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王爷千万莫要听信妖女的谗言啊……”被暗卫拖出去时,喻世墨还在不停喊叫。
他不敢寄希望于“妖女”,故而只得哀求陆泓琛,企图换取一点怜悯。
杜青冷眼看着,在心里骂了一句愚不可及。
得罪了王妃娘娘,还敢恳求王爷垂怜?
这人的脑子,怕是被门给挤了!
“对了,”待喻世墨被拖远,杜青忽然想起一事,“王爷,王妃娘娘,属下方才在外头瞧见了那陆浩淼,那人身上有刀伤,且还伤得极重。”
“刀伤?”陆泓琛剑眉微蹙。
“是,”杜青点了点头,“伤在脖子上,只差分毫就能一刀致命,看起来像是高手所为。”
秦雨缨思忖了一下:“会不会是竹箐?”
陆浩淼是陆长鸣的命根子,想来在三王府里应是受到了严格保护,寻常人皆近不得他的身。
而竹箐定是极受陆长鸣重用的人,否则,陆长鸣也不会三番五次吩咐她来刺杀自己……
昨日竹箐回三王府时,陆长鸣只怕还不知她已听说小妹已死,故而在陆长鸣起疑之前,竹箐不是没有动手的机会。
加之先前有下人说,在乱葬岗发现了竹箐的尸首……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不难推断出整件事情的经过——竹箐一番打探,得知了真相,一心想为小妹报仇,不惜豁出性命刺杀陆浩淼。可惜武功尽失,未能一刀毙命,而后遭陆长鸣的手下擒获,被活活拷打致死……
虽早已猜到竹箐十有八九会白白送死,但秦雨缨还是觉得分外可惜。
可人都死了,再可惜也是徒劳……
次日,府里的偏厅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喜宴,几个丫鬟架着孔钰珂,逼着她与喻世墨拜了堂、成了亲。
秦雨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有点太坏了?”
一旁的雨瑞忙不迭摇起了头,生怕她心慈手软:“正所谓恶狗服粗棍,王妃娘娘,您若对这种人太仁慈,她定会蹬鼻子上脸,更加胆大妄为!”
“言之在理。”秦雨缨点了点头。
她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这小丫头,语气这么急切做什么?
见孔钰珂被送进了洞房,秦雨缨正要转身离开,一转目,忽然瞧见从后门快步走来的杜青。
杜青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了,声音低低:“王妃娘娘,有人求见。”
他略显古怪的神色,令秦雨缨有些不解:“何人?”
杜青环顾左右,似乎担心有人偷听,而后愈发压低了嗓门:“回王妃娘娘的话,是……是那竹箐……”
第一百四十一章 身孕
竹箐?
秦雨缨眸光一凝,问:“乱葬岗那具尸首呢?”
杜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
他不可能成日派人盯着一具尸首,毕竟谁都未曾想过那死人会突然复活。
“叫人去看看。”秦雨缨吩咐。
杜青领命,当即派了暗卫去乱葬岗查看。
派好了人,他犹豫着问:“王妃娘娘,那个找上门来的‘竹箐’,您见是不见……”
“见,”秦雨缨面色笃定,“为何不见?”
她自己就是个鬼魂,难道还怕鬼不成?
竹箐被下人领过来时,瞧不出一星半点的异样。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虽白了些,但并非毫无血色,微凝的瞳仁、起伏的胸膛……足以证明她并非一个死人。
秦雨缨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死的那人不是你?”
竹箐点头。
那眼神,仿佛秦雨缨问的是句废话。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句废话。
此刻,人好端端站在她眼前,乱葬岗那个显然只是替死鬼。
可陆长鸣城府极深,哪会这般轻易就被人哄骗过去?也不知竹箐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竹箐看出了她的疑惑:“我若没有一点本事傍身,哪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
秦雨缨听出她并不想继续往下说,便问:“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陆浩淼已被我杀了,陆长鸣以为我是被你指使,接下来定会对付你和陆泓琛。我来是想提醒你,千万别稀里糊涂把命送到了陆长鸣手中。”竹箐道。
陆浩淼已经死了?
这么说,竹箐的仇算是报了一半。
秦雨缨闻言微怔了一下:“那你呢?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当然不会留在这七王府,今后你若想见我,就去那阮家铁匠铺,在铺门口最右边放三块石子,我看到了自会来找你。”竹箐道。
铁匠铺?
秦雨缨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一时不敢确定……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竹箐告辞。
秦雨缨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你好自为之。”竹箐也点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武功虽未全然恢复,脚步却已轻快如初。
秦雨缨仔细打量她的背影,企图在记忆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后者忽然脚步一顿:“对了,小妹的事……谢过你了。”
说完这话,也不待秦雨缨开口,就推开那铜锈斑斑的门,匆匆走远了。
“娘娘,奴婢没听错吧,这人竟关心起您的安危了?”雨瑞好不诧异,反应明显比平日里慢了一拍。
方才,她一直陪在王妃身旁,见状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竹箐是何人?
那可是实打实刺杀过王妃好几次的人,如今却突然从三王府叛逃,跑到了七王府通风报信,这简直……简直太匪夷所思!
“太阳今日该不会打西边出来了吧?”她实在按讷不住内心的诧异。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鸣害死了竹箐的妹妹,她为了报仇,杀了陆浩淼。”秦雨缨简短地解释。
那日,竹箐劫持孔钰珂时,雨瑞去了外头打理商铺,故而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方才她说的那些,万万不可向旁人提起,一个字也不可。”秦雨缨叮嘱。
雨瑞点头应了声“是”,心道就算王妃不吩咐,自己也断然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事关重大,须得提防祸从口出啊……
秦雨缨心知,陆浩淼这个世子一死,便意味着陆长鸣不再是储君人选。
而宫中那薛贵妃的肚子越来越大,指不定会如御医预测的一般,生下一个男孩,到时皇帝便有了太子,骊国便有了储君……
也不知陆长鸣究竟会作何感想,是会审时度势地偃旗息鼓,还是会心有不甘地拼死一搏?
若拼死一搏,朝野中不知又会有多大的动荡……
这般思忖着,没过半个时辰,就传来了陆浩淼薨了的消息。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三王府对外宣称陆浩淼是病情加重,不治而亡。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陆长鸣,哭得活像个泪人,穿着一身素白粗布衣裳,来七王府门口请罪,说犬子奄奄一息之际向自己道出一个惊天秘密——秦雨缨失踪一事是他亲手所为,他觊觎秦雨缨这个婶婶的美貌,动了歪心思,才会害得她失足跳下了山崖……
先前,众人只晓得秦雨缨在骊山失踪,并不晓得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偏偏陆长鸣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啧,跳下山崖?
跳下山崖的缘由,究竟是死守贞洁、不甘受辱,还是清白被毁、不堪凌辱?
这其中的差别,那可大了去了哟……
“这人实在太过分,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居然还将脏水往王妃娘娘您身上泼!”雨瑞气不过,简直恨不得将门口那些三王府的人全都轰走才好。
若冬儿还在,此时定是一口一句老王八蛋,骂得唾沫横飞。
秦雨缨轻笑:“旁人可不会觉得他不要脸,至多只会认为他管教不严,教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儿子。如今这逆子已死,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之余居然还如此有担当,肯为儿子先前犯下的大错道歉,叫旁人如何能怪罪他?”
陆长鸣这一招棋,看似走得荒唐,实则却是杀人不见血的诛心之举。
死者为大,所以她断然不可能将陆浩淼挖出来鞭尸。
陆长鸣趁此机会撇清了关系,她更不可能要他这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承担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