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久久没有回来?
又或者,她也失去了记忆,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泓琛心中闪过千百种念头,唯独不肯相信秦雨缨已死。
哪怕暗卫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骊山已被掘地三尺,连雨缨的一根发丝都没有找见……
此时,捏紧了那空空如也的香囊,看着香囊上绣工拙劣的蚱蜢,陆泓琛眼底有滚烫的波光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瞳仁深处。
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何人,他比谁都清楚……
事已至此,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与此同时,三王府中,陆长鸣那叫一个心急如焚。
听说陆泓琛被找到的那日,他险些没被吓破胆……
哪晓得,陆泓琛竟将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听大夫说,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记起了。
可这一时半会儿是多久,谁也说不准。
万一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只要没闹出人命,就还有带着陆浩淼这个逆子负荆请罪的机会,可如今……那秦雨缨怕是早已经死了,难道要让他亲手绑上这个逆子,一命偿一命?
可行倒是可行,只不过扪心自问,陆长鸣舍不得。
他早年经常流连烟柳巷,弄大了不少女人的肚子,有的乖乖喝药,把孩子除掉了,也有的不肯喝药,偷偷生了下来……只不过那些都是暗地里的事,明面上没人知道,甚至,就连他最为信任的手下也不知情。
唯有陆浩淼这个儿子,是他名正言顺的世子,也唯有陆浩淼的生母,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
这些年,王妃对他的助力不可谓不大,失去这助力,无异于自断一臂。
故而,将所有罪责推到陆浩淼身上,用这逆子的性命摆平所有麻烦,这种事,不到关键时刻,陆长鸣不会去做。
虽然即便没了陆浩淼,他也还有别的儿子能被封为世子……但毕竟是自己亲骨肉,虎毒不是还尚且不食子吗?
在忧心忡忡中过了一日又一日……眼看已有十来天了,而七王府那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陆长鸣心中那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可还有另一桩事,让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就是陆浩淼的“病情”。
谁也不知秦雨缨那日究竟下了什么蛊,如今,陆浩淼浑身上下被挠得没有一块好皮肉,那模样可谓惨不忍睹。
陆长鸣先是吩咐下人用布将其手指缠住,可陆浩淼偷偷剪开了布条,依旧用指甲不停地挠。
陆长鸣又吩咐下人将他牢牢绑住,可陆浩淼刚被绑起来就咬舌相逼,非得将自己挠得一身血肉模糊才痛快……
那些蛊师被陆长鸣一怒之下杀了一个又一个,剩下的皆被吓破了胆,也依旧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唯有一人,是那蒙栖元的师弟,因师出同门,蛊术比旁人精湛许多,暂且用法子延缓了蛊毒的发作,不然陆浩淼怕是早已爆体而亡。
只是,这人也不知蒙栖元的下落。
“半个月前,曾有一名紫衣女子来找过师兄,在那之后,师兄就忽然不知所踪了。”他如实说道。
“你可知,蒙蛊师常去什么地方?”陆长鸣耐着性子打听。
那人摇头:“我师兄不喜欢别人找上门来,故而总是行踪不定,有时一失踪就是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
看了一眼已瞧不出人样来的陆浩淼,陆长鸣心中不可谓不着急:“那紫衣女子,你是否认识?”
那人依旧是摇头:“不认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她长得格外美艳,要是再见到,我定能一眼认出来。”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陆长鸣已是耐心全无,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蛊师退下后不久,牧轶过来禀告:“王爷,八王爷已被顺利送到了辽城。”
当初的计划,是让陆文霍这个八王爷在辽城、南疆一带露面,如此皇帝便会忙于对付擅自回封地的陆文霍,而抽不出工夫对付陆长鸣。
可现在,陆长鸣自己要担忧的事也着实不少,压根没精力去动皇帝。
想来皇帝也是无心与他过招的,饥荒肆虐、瘟疫横行,这夜朝,正处于多事之秋啊……
“先关押起来,万不可让人发现了他。”陆长鸣吩咐。
“是!”牧轶领命下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辽城的死士手中,死士得了令,将陆文霍牢牢看押了起来,丝毫不敢怠慢。
陆文霍身上的伤早已愈合,只是双眼被蒙住,手脚被缚住,一直找不到机会脱身。
他不知陆长鸣究竟有什么打算,为何分明被自己撞破了阴谋,却迟迟没动手除掉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外头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听闻那牧家搬离了辽城,牧府如今已是空空无人,我们正好将这人带过去住下,免得继续劳神费力找客栈……”
第一百二十九章 站住!你是什么人?
辽城?
这里竟是辽城?
难怪他从昏迷中醒来,就觉十分的颠簸,颠簸了好几日才终于停下,没想到已距京城如此之远。
可陆长鸣为何要将他押送到此处?
就算杀人灭口,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陆文霍很是诧异,只是嘴被堵上发不得问,待眼前那黑布被取下时,已置身于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从小轩窗上那繁复的花纹来看,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只是不知何故已人走楼空,白白便宜了三王府的这帮走狗。
“八王爷,我劝你老老实实待着,如今街上正闹瘟疫,你若逃出去怕是死得更快,要是识相,三王爷或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一人冷冷朝他威胁了两句。
说罢,转身锁门而去。
陆文霍费力地站起身,手脚上的绳索早已被换成了铁链,看来,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了……
这宅子很是僻静,只听得到鸟鸣,没有半点人声。
他打开小轩窗,不远处是一处偌大的院落,似乎比八王府的院子还要宽阔几分,院中种满了寒梅,如今梅花吐蕊,幽香随风四散……
这场景极美,他却无心欣赏。
陆长鸣心思深沉、狡猾如蛇,自己如今也不知究竟陷入了何等的阴谋当中……
光想想,他都很是头疼。
若他自己的封地,事情倒还好办些,可这里是辽城,人生地不熟的,叫他如何想法子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死士?于此同时,牧家车队正在赶往京城的途中。
牧老夫人的病时好时坏,偶尔能认出秦雨缨这个外孙女,更多时候,朝她唤出的则是女儿牧雨秋的名字。
“雨秋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雕在木头上的那些字?今后可不能再将那些字四处乱写了,那是娘从南疆带来的秘密……”二人独处时,牧老夫人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朝秦雨缨道。
“南疆?”秦雨缨心念微动,“外祖母,你曾去过南疆?”
“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傻了?”牧老夫人笑得满脸慈爱,“无端端的,怎么将娘亲叫成了外祖母?”
秦雨缨着实有些尴尬,索性暂且认下牧雨秋这一身份,问道:“我祖父母、外祖父母究竟是何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他们?”
户籍是假,足以说明牧家来历不明。
此事暂且无从查起,唯一可能知情的外祖母,此刻就好端端坐在她面前,若能从外祖母口中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当然再好不过……
可事实证明秦雨缨想得太简单,提及那些过往的人和事,牧老夫人闭上嘴一个劲地摇头,根本不打算回答。
“那……您可还记得蔺家人?”秦雨缨又问。
在她记忆中,唯一能与牧家扯上关系,就只有那个表兄蔺长冬了。
蔺长冬这个小辈的姓名,外祖母不一定能想起,故而她问的是蔺家二字。
既然是表亲,外祖母总该记得一二……
哪晓得牧老夫人依旧摇头,也不知是全忘了,还是根本没打算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
若非秦雨缨亲自为其诊过脉,恐怕都要以为自己这位外祖母是在故意装糊涂了……
问来问去,始终一无所获,秦雨缨不免沮丧。
牧老夫人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什么,忽而头一偏,合上眼打起了瞌睡。
秦雨缨起身替她盖上被褥,正捻着被角,牧老夫人突然又醒了,一双浑浊的老眼写满警惕:“雨秋,那些木头……毁掉了没?可不能让他们瞧见,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瞧见……”
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说一件极为要紧的事。
木头?
秦雨缨不解:“什么木头?”
还有那“他们”,指的又是何人?
“木桩子,在火里被烧了大半的木桩子……”牧老夫人解释。
语气太急,口齿有些不清楚,可秦雨缨还是听明白了。
整个牧府,着过火的地方只有别苑,而秦雨缨的确曾在别苑的墙角见过一堆烂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