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照?
孔钰珂有些不解:“管家言重了,是您多多关照小女子才是……”
告辞离开七王府后,丫鬟忍不住凑在她耳边道:“小姐,我怎么觉得那管家居心不良,像是在贪图您的美色呀?”
丫鬟问得戏谑,这话传入孔钰珂耳中,未免显得太过轻薄。
“休要胡说……”她轻声呵斥,粉面微红,“七王府的管家,定是见多识广之人,怎会对我这等庸脂俗粉动心?”
而事实证明,喻世墨的确对她动了心思。
他越看这女子,就越觉得她会是太后娘娘中意的那一种。
长相既不过分艳丽,也不薄凉寡淡,性子温婉乖巧,且还懂得低眉顺眼地自谦自贬……言行举止虽不够落落大方,不适合当正妃,但当个侧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喻世墨倒不是喜欢乱点鸳鸯谱,而是太后娘娘早有吩咐,要他摸清七王爷的喜好,为其物色一位王妃。
毕竟在太后眼里,秦雨缨一介弱质女流,在骊山迷了路,定是早已葬身于野兽之腹,哪还会有什么活路?
太后心知此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尽早找个温柔体贴的女子陪在陆泓琛身旁,他至少能快些解开心结,不会再执迷不悟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痴傻的话……
在喻世墨眼里,孔钰珂并非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难得的是,七王爷对此女动了心思,昨夜居然迫不及待派人打听起了她的名字与身世。
情这种东西,讲求的无非是缘分。
再怎么相貌出众、家世过人,也抵不过王爷他中意啊……
喻世墨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向太后邀功的机会,待孔钰珂一走,就亲自动身去了宫里。
“你说那人与秦雨缨极像?”只听他说了两句,太后就已面有怒容,“好不容易走了一个七王妃,又找来一个与她如出一辙的,你这是要把哀家活活气死?”
喻世墨一阵结舌,回过神来,解释道:“太后娘娘误会了,这二人并非性子相似,只是眉眼长得像而已。”
原来只是相貌相仿……
太后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几分,问道:“那女子身家可清白?”
喻世墨点头:“清清白白,是个私塾先生之女,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可谓风评极佳,只不过……不久前曾嫁过一次人。”
“什么?”太后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嫁过人的女子,也敢在哀家面前提及?”
琛儿品貌如此出众,想要什么样的妻妾都有,何必自贬身份娶一个弃妇?
她那远亲眼巴巴将喻世墨送至京城,送到她跟前,她还道此人聪慧过人,哪晓得居然是个如此没见识的草包!
“太后娘娘息怒……那女子虽嫁过人,却并未与人洞过房,且刚拜完堂就主动退了亲,嫁妆、聘礼分文未取。”喻世墨接而解释。
太后听得有些狐疑:“这又是为何?”
“只因她嫁的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那人与她成亲的当日,居然将府里另一位平妻打得浑身是伤……”喻世墨将自己听说的一一道来。
太后心中有了计较:“这么说,琛儿若娶了她,倒是做了一桩行善积德的好事?”
“正是……”喻世墨点头不迭,丝毫没听出太后语气中的不悦。
这种被退了婚的女子,想要再嫁简直难如登天。
王爷娶了她,可不就是行善积德?
“可惜哀家是太后,不是观世音菩萨,这等积德行善的事,轮不到哀家的儿子来做。”太后沉下了脸。
“这……”喻世墨闻言一愣。
“你若当真是个蠢材,哀家劝你还是尽早将那管家之位让贤的好。”太后又道。
喻世墨明白过来,急忙跪地请罪:“小人思虑不周,险些辱没了七王爷的身份,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冷冷打量他:“这次哀家暂且绕过你,若有下次……”
“谢太后娘娘恕罪,小人只是一时糊涂,绝无下次!”喻世墨急忙说道。
他虽是太后的宗亲,但只是个小小的外亲罢了,且这亲戚关系还扯得极远,因家中长辈极力举荐,他才得以来到京城,本想施展手脚,闯出一番作为,哪晓得居然被安排在七王府中当起了管家……
管家这名头好是好听,可毕竟是半个下人,说出去未免有些上不了台面。
若能为太后娘娘分忧解难,那可就不一样了,只消太后娘娘一句话,加官进爵还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喻世墨出了宫,奉太后之命继续偷偷张罗给陆泓琛续弦一事,殊不知秦雨缨并未身故,而是来到了地府之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爷待小姐很不一般
看着那缕漂浮在往生石上,如烟如雾的魂魄,阎罗微微上翘的桃花眼,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他赐的那段仙骨,本可保秦雨缨魂魄不散。
可在这一次次的轮回中,仙气早已虚无缥缈,近乎于无。
若非他及时将她放回了往生石上,或许,她就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再也无处找寻……
此刻,那魂魄已近乎透明,在阴森的地府中犹如一道微光。
这会是她的最后一次轮回吗?
这女人令他沦为了天界最大的笑柄,如今她终于受尽重重劫难,即将魂飞魄散,为何他心中依旧没有半点释然?
数千年来,自己究竟是想看她在轮回里受尽煎熬,还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醒悟,不要继续在那陆泓琛身上执迷?
然而无数次的轮回中,这样的事,一次也未出现过。
呵,真是好一个情比金坚!
此时此刻,秦雨缨的神色旧如先前那般恬静。
或许只有在昏迷不醒时,她才不会对他满脸敌意……
那张素净的脸,每一世都有所改变,唯一不变的,是眉宇间烟云般的淡漠。
他曾站在天际,见过朝阳初升时万丈的光芒,光芒落入掌心时,流动如一汪澄澈的水……
他也见过夕阳西下时紫色的云霞,绚烂得从无用言语比拟,胜却仙子的容颜。
还有风起云涌时,随轰鸣的雷声纷纷洒落的雨点,闪电划过天空,雨点皆在同一个瞬间闪烁起微光,晶莹剔透,却又转瞬即逝……
他见过这世间最美的景象,而那些都不及她的眉眼。
不及她捕蝶时,朝自己回眸一笑的明媚动人……
可那明媚,就如抓不住的霞光。
与其说是她生生世世经受劫难,不如说,是他一次又一次历经求而不得的煎熬。
如今,她的魂魄就这么静静摆在眼前,一捏就碎,一吹就散,是否只有让她彻底消失,自己才终于能够释然?
这一念头刚从脑海中闪现,他指间就攀升出无数细小的黑烟。
烟气细如丝线,一点点缠绕上那漆黑的往生石……却在即将触及秦雨缨魂魄的一瞬,倏忽消失无踪。
“该死!”阎罗一阵恼火。
为何事到如今,他仍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暗处的一道人影,一直目不转睛地瞧着这边,当看到阎罗打算让秦雨缨灰飞烟灭时,眼里的灼热几乎要满溢而出。
此刻见他收回了手,又不由暗暗咬紧了银牙。
只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玄女便能魂飞魄散!
阎君啊阎君,你到底是有多舍不得这个该死的女人?
“谁?”
悱恻之际,阎罗的视线已冷冷扫了过来。
“是我……”唐咏诗不得不硬着头皮从暗处出来了,瞥了一眼秦雨缨漂浮在往生石上的魂魄,佯装不解,“阎君,玄女这是快死了吗?”
死?
对阎罗而言,这个字眼无任何意义可言,可当这字眼与玄女二字联系到一起时,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难受。
仿佛沉寂已久的角落,涌进了一丝冷风,寒凉而空旷……
那感觉,令他不由自主拧起了眉:“我早已告诉过你,从犯下天劫的那日起,她就不再是什么玄女了!”
语气着实有些生硬,也不知想要说服旁人,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一切皆是秦雨缨咎由自取,她活该沦落到如此地步!
唐咏诗应了声是,没在这种事上与他争执。
“你来,究竟有什么事?”看了一眼唐咏诗,他冷冷问。
“前几日我去了一趟人界,见有一物很是有趣,就顺手用在了那陆泓琛身上……”唐咏诗说着,故意顿了顿。
阎罗眸中闪现些许疑惑:“何物?”
“阎君亲自看一眼便知道了……”唐咏诗卖了个关子。
说着,轻轻动了动洁白如瓷的手指。
不远处的幽冥镜里,忽然闪现出七王府的场景……
此时夜幕已然落下,七王府的书房中,孔钰珂正一本本收拾那些摊开的书册。
收好书册,将偌大的梨木桌整理了一番,她又转身洗起了笔、磨起了墨……可谓尽职尽责,一刻也未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