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是辩不过你了。”
封泽抬手把娇妻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暖香,心底越发安稳了。
不管外边多少风雨,只要回了凤翔宫,回到妻儿身边,就是再多的疲惫烦躁,都会轻易消失无踪。
都说丈夫是妻子的避风港,其实更多时候,妻子也是丈夫的安心栖息之所。
“别怕,外边的事有我呢,谁想攀诬你都不成,你只管过你的日子。”
封泽亲了娇妻头顶一口,低声道,“当初我进了你家的院子养伤,一切就都是天定。你是我的妻,我护你到底,这是应该的。不要多想,安心过日子就是了。若是嫌弃宫里闷了,就宣铁夫人进宫,或者微服回去国公府走走。丈人如今整日泡在国子监的书楼里,好几日不曾回府了。”
“什么?”小米本来还听得感动,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夫君保护,但听得自家不靠谱的老爹又急了,“爹真是的,劝过他多少次了,这么看下去眼睛怕是都要坏了。去年是研究甲骨文,这次又改琢磨什么了?恐怕又是老院长同他打赌了吧?这两个老头儿,一个都不省心。”
小米说着话就跳了起来,“不行,我赶紧准备个食盒,让玲珑送去书楼,顺带替我带句话,这老头儿怎么比咱们儿子还不省心啊。”
不等话说完,她已经风风火火跑掉了。
封泽拢拢空荡荡的怀抱,很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娇妻永远就有这种魅力,外人看来天大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在意,倒是一些外人认为的小事,她看的极重。比如家人…
不过,这也正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不说镇南侯府的铁夫人当真把她当闺女一样疼爱,就是李林一家也是忠心之极,老娘媳妇儿常进宫,更别提嫁做了铁家媳妇的蓝玉公主了,恨不得把小米抢走放身边。
老熊岭更是,生怕给她添麻烦,族规都立了多少条,包括不得结官亲。
这种真心疼爱,百般维护,甚至有时候让他这个帝王都嫉妒。
再想想今日朝堂上的事,必定也是一场小风雨,不必在意。
威风吹过,大元最尊贵的帝王,抬手捡了一粒儿女吃剩的松子糖,扔进嘴里,带了一心的甜蜜继续回养性阁忙碌了。
但这一次老天爷显见不想让这对夫妻的日子太顺遂,不知道是不是大元太平日子过久了,百姓的日子比较清闲。流言居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扩散开来…
某茶楼里,小伙计肩膀上搭着布巾,忙碌穿梭在各个桌子间,端茶倒水递点心,而客人们却是一反常态,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高谈阔论,反倒低着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偶尔有人忍耐不住,还会惊呼出声,却立刻别人捂住了嘴巴。
有外地的客人进来,见此很是好奇,就扔了一块碎银给小伙计,“来,小兄弟,跟我们说说,京都可是有什么大事了?”
小伙计见钱眼开,扭头看着掌故不在,赶紧把银子藏在怀里,这才低声说道,“你们怕是刚来京都吧,尽早发生了一件大事。钦天监的祭酒蔡大人悬梁自尽了,听说留了一封遗书,说皇后娘娘是拜火教的圣女,火神因为她不但没有帮助拜火教,反倒怂恿皇上灭了拜火教而震怒,这才降下惩罚,南边几州先旱后涝,死人无数…”
“什么,这蔡大人不要命了…不对,他本来也没命了,那他不管家里人死活了。皇上后宫空置,独宠皇后,简直是天下人人皆知,他居然还敢…”
那客人惊奇极了,很想知道这祭酒大人是哪里来的勇气。
小伙计贼眉鼠眼四下望了望,又弯了腰凑近了几步,,这才低声道,“祭酒大人是出了名的耿直,不可能撒谎啊。恐怕是他自觉就是禀告给皇上也…所以,才以性命相搏。”
“听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几个外地客人皱了眉头,却也点头,还想再问几句的时候,却有别的客人喊着添水,小伙计匆匆跑了过去,留下几个客人也是低头怯怯议论起来了。
国子监和太学院门前,学子们喜好聚集的茶楼里更是热闹。
无数自认爱国,又存了满腔正义的文人墨客,学子先生们,这会儿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母鸡司晨,从来都不是好兆头。皇上英明神武,后宫妃嫔顶多是锦上添花,却总是干涉政事,如此朝纲不清,怎么可能不出事?”
“就是,我等虽然才疏学浅,但一片赤诚,都愿辅佐皇上治理大元江山,何须一个女子多言。我早就看不惯,但大元承平,也就一直隐忍。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我等自然不能再等下去,忍下去了。”
“对,联名上书,请皇上彻查皇后身份,若是祭酒大人遗书上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死谏也要劝皇上废后,另立贤良淑德女子为一国之母。”
“说得好!”
早有人扯了纸笔,一群热血沸腾的学子,脑子热的要爆炸,慷慨激昂的写了厚厚的奏折,另外又轮流签上名字就打算明早送进宫去了。根本没人想到,这事是不是有蹊跷,或者是不是他们被有心人利用了。
名利惑人,很多时候,他们考虑的不是事情的真伪,就算冤枉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就算最后查出事情有错又怎么样,他们的“仗义之言”,足以让他们扬名天下就行。
苦读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寒窗苦读十几载,最后不过那么三五个出了风头,若是这般动动嘴,表表忠心,就能开辟一条捷径,谁都是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老话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相对于这些被名利蒙了心的读书人,街头巷尾,吃过饭出来纳凉的老百姓却是更理智更公平一些。
有老人手里拿了小茶壶,不时滋溜一口,皱着眉头开口嘱咐一旁的乡邻,“大伙儿听说那事了吧,最近这京都怕是不太平呢,都好好过自己日子,不要瞎参合。”
有妇人手里纳着鞋底子,忍不住插嘴问道,“张六爷,您说南边的灾难,真是那位带来的…”
“当然不是,”老爷子瞪了小媳妇儿一眼,虎着脸应道,“老天爷要下雨还是出太阳,谁也掌控不了,怎么可能是那位贵人的原因。说不得就是哪个坏人,看不得咱们大元太平了,日子过好了,故意使坏。咱们老百姓,别的不看,就看谁让咱们吃饱穿暖了。你们想想前几年粳米什么价,细面什么价,如今又是什么价?差了几乎一半啊,我这老头子活了这么久,居然有吃了满肚子粳米和细面的一天,这都是拖了那位贵人的福啊,若是没有人家献上双季稻的种法,咱们哪里吃的起啊!”
☆、番外之风波(四)
“这倒是,以前不论我家孩子爹怎么卖力做工,一月也吃不上几顿细面粳米,如今倒是一日都能吃一顿了。”
有妇人附和,很是日子好过感慨。
“对啊,不说粳米细面,冬日城外成片的暖棚都找人手干活,往年一下雪就没活计了。我家孩子爹去年就忙了一冬,再冷都不用穿棉袄不说,工钱也丰厚,过年时候还给我拎回半筐青菜呢。别说多少年,就是几辈子活下来也没谁家大过年能看见绿色的啊。”
另一个妇人也是满脸感激,“所以说啊,别的我都不看,我就知道,谁给咱们老百姓带来好日子,谁就是好人。”
“这话说的不错,咱们闷头过日子,谁怎么说都不能信,咱们只看事实,谁对咱们好,谁就是好人。”
百姓淳朴,往往会透过一切迷眼乱花,看到事情的真相。
当然,这个时候,整个京都都像开了锅的茶壶,如此沸腾。
喜洋洋里的酒客也不可能不说几句,有那被酒气熏得脑子不灵光的,忘了身在何地,忍不住高谈阔论,嚷道,“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倒是咱们的皇上只宠皇后一个,实在是奇怪。我家邻居有一女,自小就生的国色天香啊,全家都当宝贝一样宠着,又寻先生教授琴棋书画,就等着宫里选妃时候,借着外祖家里皇商的路子送给皇上。万一得了宠,那可是全族飞黄腾达了。结果这姑娘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等到如今,都成老姑娘了,宫里也没说选妃。真是可惜!”
“老哥,你是可惜那姑娘一朵花,没落你手里吧?”
“就是啊,哈哈,老哥这可不是抱不平,这明摆着就是心疼那姑娘无人疼惜啊!”
同桌之人都是笑起来,那人好似被揭开了龌龊心思,梗着脖子极力辩解着,“不是,不是,我都这般年纪了,怎么可能惦记人家姑娘。我只不过是为皇上抱不平,这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怎么就娶了一个农家女,而且还放弃了整个后宫,要我说…”
“这位客人,你想说什么?”
那客人正说到唾沫横飞,突然听得身后有人笑嘻嘻问了一句,他惊得立刻扭头去看,就是同桌人也是尴尬的收了笑。
原来,一身青色薄锦长袍的陈信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们这一桌的旁边,虽然他脸上挂了熟悉的笑容,但那眼里的冰冷却是谁都看得清楚。
那口无遮拦的客人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把方才即将出口的话一同也消化了,末了赶紧改口,“哎呀,陈管事,都是戏言,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