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会意,猜测陆谦是惦记皇上不肯保护娘娘,于是就道,“放心,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奶娘体贴宠爱。年初时候又驳了选妃的奏折,而且选了两位大学士,给大皇子和二皇子开蒙了。”
“那就好,这事容我想想,明日上朝,我自有应对。”
陆谦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衬得他神色都多了三分严肃,褪去了翩翩公子的无害模样,倒是让陈信想起了他这三年的观风使做下来,大小官员落马十几个,都是他的功劳。
若是没点儿手段,也不会如此功勋累累。
“好,但凡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吩咐下来。”
陈信赶紧应声,陆谦笑起来,好似方才的冷酷是错觉一般,“陈大哥放心,需要劳烦你的地方很多。我们陆家虽然不如那些世家大族,但到底也不是随便都可以踩一脚的小门户。小米护了家里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们做一次她的后盾了。”
“是啊,国公府不欺人,可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到头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天色黑透,陈信就告辞了。
待得回到家里,妻子马氏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进屋赶紧上前伺候他换了衣衫,洗了手脸,末了问道,“国公爷可定了章程,到底这事要怎么办啊?还有娘娘,可有吩咐?”
陈信忍不住好笑,疲惫的揉揉眉心,眼见丫鬟上了饭菜,尽皆摆上小炕桌儿,这才挥挥手撵人,末了招呼妻子一起吃。
“娘娘有消息送出来,要咱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有皇上做主呢。侯府那里,铁夫人和侯爷都不在,我心里惦记是回事,就去了国公府。你也不是不知道,国公爷被娘娘照料的太好,根本不擅长这些。倒是三少爷碰巧赶回来了,同我说了几句。我瞧着,三少爷怕是要发威了。”
“发威?”
冯氏手里给夫君夹着菜,脸上带了惊喜,“照我说,陆家也该发威了,否则这京都人人都以为国公府好欺负呢。娘娘平日里常把生意的红利分出来,造桥铺路,供给慈济院那些孤寡。这些年,善事做了多少,就是宫里,吃穿用度都一减再减。结果呢,这些人不但不感激,反倒用这么阴损的手段,攀诬娘娘。实在是可恨,要我说啊,砍了他们的脑袋,让有心人都长长记性才好呢。”
陈信听得好笑,摇头道,“你啊,妇人心性,这事哪里那么简单。”
“怎么,你又看不起妇人?宫里的娘娘不也是女子,怎么你就整日佩服的五体投地?”
冯氏不服气,随口开了句玩笑。
陈信瞪了眼睛,“那能一样吗,小米是娘娘,这么多年从老熊岭走进宫,你以为容易啊。放到你身上,怕是早被人家分吃的只剩骨头了。”
冯氏也觉失言,赶紧干笑着转圜,“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也是对娘娘一百个信服。别的不说,就是箱包生意,如今大元的贵女妇人们,谁手里拎的不是咱们铺子的包啊。铺子从两家已经开到第三十六家了,叫个州府就有铺子。有时候我就想啊,娘娘若是不进宫,说不得如今已经是大元的女首富了。”
“你只管把铺子打理好了,别拖后腿。其余之事,自然有我呢。”
陈信待妻子也是亲近,自然不会怨怪她,顺口嘱咐两句,就一同吃了饭,末了早早睡下。
暴风雨即将来临,想要搏击长空,安然无恙,没有一个好的体力怎么成?
第二日一早,又是大朝会,天色不等放亮,就有各色的马车轿子飞奔赶往宫门口。一个个尚且有些睡眼惺忪的官员走下来,寻了相熟的人说说话,权且当醒神儿了。
国公府的马车标记,是一只熊头。当初定下这个标记的时候,可是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意为不忘本,陆家不会忘了出身老熊岭的出身。
如今,这挂了熊头牌子的马车一出现,就引得众人瞩目。但马车们打开,跳出来的不是安国公,反倒是三年不曾露面的陆家三少爷,观风使陆谦。
众人就有些惊奇了,毕竟谁也不是瞎子聋子,即便知道的不详细,但这三年相继落马的十几个大小官员,各个都是突然就被拿下,而且罪证确凿,有些连在老家占霸占了百姓多少田地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只要有人,谁都猜得出这背后必定是陆谦这个巡风使的“功劳”。
如今陆谦走遍大元归来了,又正值这样的时刻,就是傻子也知道,朝堂上必定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陆谦环视了一圈儿,同众人点点头,末了走向宫门最近的一处角落。那里站了几个官员,品级不同,但却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出自荒原书院。
陆谦当先拱手行礼,客气的招呼,“各位师兄,我昨晚刚刚回京,还没来得及上门拜会,还望师兄们不要怪罪。”
“哎呀,陆大人客气了,都是自己人,可不好如此客套。”
“就是,前几月路过书院,院长还问起你的消息呢。”
众人纷纷客套回礼,心头忍不住检点自己这几日的行事说话,待得理清楚,并没有什么针对皇后娘娘的地方,这才稍稍放了心。
不说书院里老院长对皇后娘娘如何推崇,就是这陆谦也明摆着是笑面虎一个,作为一个书院的同窗,他们就是不帮忙,总也不能下绊子。
如今这个形势,人人都是明哲保身,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陆谦也没指望这些人倾力帮忙,不过是客套几句就罢了。
倒是他抬眼时候,扫见不远处躲藏在人后的一个官员,嘴角冷笑泛起,招呼道,“李御史的老家可是在青州?”
这李御史正是当日第一个跳出来主张彻查皇后娘娘身世的,他这几日因为查处皇宫内外擅自传递消息一事,得罪了无数同僚,正是焦头烂额,方才一见陆谦回来,就知道自己要雪上加霜,倒也没想到,陆谦会这么快就对自己发难。
他硬着头皮走出来,拱手应道,“正是,不知陆大人为何如此发问?”
“啊,李御史不必担忧,就是先前代替皇上巡风天下的时候,路过青州,那是个好地方。”
陆谦笑的一脸无害,却越发让李御史脊背寒凉。
苦读十年,一朝为官,怎么可能不替家族谋些福利?而无论是敛财还是牟利,自然免不得都有些阴暗手段,这就像一些藏得好好的小尾巴,若是被有心人抓在手里,怕是…
李御史脸色白透,还要上前解释几句的时候,宫门却打开了。
☆、番外之风波(七)
金銮殿上,宏德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面色红润,俊朗的五官,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变得苍老,反而平添了几分威严气度。
陆谦安静站在文官队列里,跟随众人三叩九拜,心头忍不住感慨。当初他年少轻狂,不过是一场偶遇,居然就带了未来的帝王回家。
成就了妹妹的终身大事,也成就了今日君臣的缘分。
封泽昨晚就得了玄冥的消息,知道自家小舅子提前回了京都,他心头微微有些异样,倒不是气恼,实在有些心虚加脸红。
当初小米高热差点儿没了性命的时候,陆谦可是冲到宫里要带走小米。成亲时候,他也当着陆家上下的面儿保证要待小米千好万好,让她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可是成亲六年,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排忧解难,却依旧被诘难,这无异于是在他这个帝王的脸上甩巴掌。
身为帝王,若是连妻子都护不住,那还谈什么统治天下,江山社稷?
这般想着,他的脸色越发冷肃,倒是让一众文武百官,越发小心翼翼缩了脖子,弯了脊背,生怕做了那只为了吓唬猴子牺牲的公鸡。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司礼太监高升呼喝,声音尖细,扎到众人的耳膜里都是一颤,却依旧没人敢抬头。
但他们不动,可不见得别人也不敢动。
陆谦侧行一步,走出队列跪倒,高声道,“皇上,臣陆谦请命协助李大人彻查蔡祭酒身亡,攀诬皇后娘娘一案。”
“准奏!”
封泽早有所料,直接点头就应了下来。速度快的,其余朝臣不等反映过来,这事就成了定局。
结果,一个战斗力爆表的李阁老身边,又添了一员猛将,那原本就风声鹤唳的朝堂,更是添了三分谨慎。
人心都是偏的,也各有算计。那些敬佩皇后娘娘的臣子,认为她是皇帝的贤内助,对大元贡献多多,自然跟更希望早日查清真相,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但那些隐约盼着皇后获罪,自家闺女或者孙女才能得了机会,进宫陪伴帝王的官员,则偷偷皱了眉头。
不过,不论众人怎么想,谁都没有说话。陆谦既然敢第一个站出来,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果然,陆谦起身后,又双手碰上了一本奏折。
“皇上,臣愚鲁,在外行走几年,虽然没有大的建树,但也发下了一些小问题。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蛀虫不除,对大元终究危害深远。臣特此整理了一本奏折,还望皇上细读。”
众人再次齐齐提了心,眼见那本并不算厚的奏折,被太监接过去又捧到了皇上跟前,很多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