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冷笑一声,语气间有浅淡的讥讽:“你倒是把朕给你的东西,抓得挺牢的。”这世上只有得不到权势的人,没有不爱权势的人,他深深明白这道理,才会把织染坊交给她管,让她在后宫中有个安身立命的依靠。
“皇上的恩赏,嫔妾自然应该奉若至宝。”冯妙不想惹怒他,尽量说得平淡,“更何况,还嫔妾一个清白,对皇上也有好处。嫔妾被禁足,就不能去知学里,上次拿回来的几本周礼,已经看完了,还需要再拿几本新的回来。”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要去知学里,跟王玄之见面……拓跋宏忽然笑了,一把拉过冯妙,伸手解她小衣上的扣子:“朕可以还你清白,哪怕为你颠倒黑白都行,可你是不是得报答朕?嗯?”
他笑起来时,五官朗朗如春日的骄阳,可手上的动作,却带着一股急躁。那扣子是用细小的银珠子坠成的,原本就有些难解,拓跋宏勾了几次,都没能解开,索性用力狠狠一扯。银珠子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嫩如葱白的皮肤裸露出来。
拓跋宏抬手分开冰纹帐子,把冯妙压倒在床榻上,往她脖颈间吻去。冯妙闭上眼睛,稍稍别过头去。这细微的动作,让拓跋宏略带急切的动作顿住。他手臂一伸,拿过书案上摇曳的宫蜡,点燃了桌上的铜鎏金奔马灯台。灯台内的油“呼”一下烧起来,把整间屋子映照得亮如白昼。
灯火之下,冯妙的脸色越发苍白。拓跋宏扯开床帐,扭着她的脸,逼着她看向床榻边的燕雀衔花铜镜。铜镜中映出她纤细柔软的身子,被扭成一个羞耻的姿势,绷直的足尖抵在帐钩上。
她从没受过这种羞辱,眼中一热,就滚下泪来。拓跋宏吞去她腮边滚落的泪珠,动作却越发粗暴。冯妙第一次觉得,天亮得这样慢,在无休无止的撕扯纠缠中,轩窗外天幕上的墨色,才渐渐变得浅淡。
第二天一早,忍冬早早在小厨房里准备了粟米粥,可一直等到巳时,也没见冯妙传唤她。内殿中寂静无声,忍冬试探着叫:“娘娘,您起了没有?”
室内没有回应,忍冬推门进去,床榻上却没人。她疑惑地转头,正看见冯妙胡乱披着一件外衣,缩在角落里,抱膝坐在地上。她大睁着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脚尖。
忍冬吓了一跳,赶忙走过去扶她:“娘娘,地上凉,别冻坏了身子。”
冯妙借着她手腕上的力站起来,可脚下虚软,整个人又要跌倒,勉强扶着书案才站住,缓缓坐下去。
“娘娘,”忍冬看得心里发酸,“这次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就算什么办法都不行,也不过就是禁足而已,吃喝穿用都有人送来,有什么了不得的……”
床榻上一片狼藉,冰纹帐子垂落在一边。冯妙低头凑到碗边,喝了一口粟米粥:“皇上已经答应我了,这里的禁足令,很快就会解了。”忍冬傻愣愣地站在一边,还没回过神来,冯妙又说:“把床榻上的被褥都撤了,换新的来。”
冯妙被禁足的第六天晚上,广渠殿的医女夜里出来倒药渣,又看见了白影一闪而过,“倏”一下跳上墙头,转眼就不见了。医女吓得尖叫不止,连在冯清住的顺和殿留宿的皇帝都惊动了。
拓跋宏大怒,命羽林侍卫严查,一定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人给找出来。三天之后,羽林侍卫在广渠殿外,又看见了那道白影,因为有皇帝的严令,一路围追堵截,终于把那白影捉住了,送到皇帝面前。
二十几名羽林郎,折腾了大半夜,抓住的却是一只滚圆的白猫。那猫夜里跑到广渠殿附近,不知怎么钻进了一件素白袍子里,一时找不到出口,便只能四下奔逃,跳上墙头时,衣袍垂下,远远看去,真有几分像个飘忽的鬼影。
猫儿送到奉仪殿时,刚好几位有品级的妃子,正在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冯清瞥了一眼,便脸色煞白,因为捉住的那只猫,正是她一直养着的胜雪。拓跋宏把经过略略一说,太皇太后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这小畜生,几次三番地惹祸,养着没用,倒白白浪费了一把好粮食。”
太皇太后话里有话,分明是在提点冯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冯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抱了胜雪回去。猫儿不知愁地喵喵叫唤,落在冯清耳朵里,倒好像连它也敢来嘲笑自己似的。冯清抬手在猫背上抚摸,捏到它背上最柔软的那块毛皮时,猫儿舒服得眯起了眼,冷不防被一支簪子刺进了肚子……
冯清恨恨地自言自语:“没用的东西,的确白白浪费粮食……”
太皇太后的口谕,很快就传到了华音殿,解了禁足令。忍冬喜出望外,连言语都变得轻松畅快:“折腾了一大圈,原来那鬼影就是只钻进衣袍里的猫啊。”
冯妙抚着额摇头:“你啊,什么时候能再多想一层,披衣裳的是猫,穿鞋子的可不是。”
☆、137、人心两隔(二)
忍冬露出几分羞愧、迷惑的神色:“奴婢的确想不大明白……奴婢也不明白,那白猫怎么肯那么听话,专门跑到广渠殿去……”
冯妙小口喝着热茶,慢慢地说:“我请皇上派人,在广渠殿外放了些姜芥草,厨房里常用这种草驱鼠,猫儿却专门喜欢这种草的味道,只要闻到了就会一路追着过去。用这草引着猫儿钻进预先放好的白色衣袍里,猫儿吃了姜芥草以后,会像人吃了五石散一样,发热、激动,找不到出路,只能胡乱奔逃。反复几次,总归会被人看见的。”
讲起这些,她有些神情黯淡,“有了这只白猫交差,前面那次也就用白猫叼走了鞋子遮掩过去,要是真追究起来,只会让太皇太后面上难堪。”冯清可以陷害她,她却不能直截了当地反击,碍着博陵长公主的面子,太皇太后不会当真处罚冯清,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地偏袒她。
忍冬叹了口气:“从前没进宫的时候,总觉得皇宫内苑一定就像人间仙境一样,可进了宫才知道,世上哪有什么仙境,不过是换了一种吃苦的法子而已。”
虽说当众抓住了一只白猫,可宫中有邪祟的流言,还是在宫女、太监中传开了。越是恐怖未知的东西,越是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好奇。太皇太后严厉喝斥了私下议论的宫人,甚至当场杖责了几次,还是无法禁绝流言。无奈之下,太皇太后只能从太庙召回了高清欢,为宫中驱除邪祟。
高清欢来华音殿时,冯妙不想跟他见面尴尬,只隔着帘子跟他说话。高清欢跪坐在帘外,上身微微前倾着问:“妙儿,你小时候在昌黎王府,有没有吃过一种叫月华凝香的药丸?”他用手比量一下:“比琵琶果略小一些,有浓郁的香味,可以滋养容颜。”
冯妙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往妆台上看去,朱雀衔环掐金丝妆盒里,正锁着一枚月华凝香。可这秘密,不能对高清欢说起,她摇摇头:“小时候吃过什么药,我都不记得了。”
“我前几天整理先皇留下的手札,发现了这个方子,”高清欢语气平淡,似乎有些失望,“月华凝香里,有零陵香和七叶一枝花,太武皇帝攻破北燕都城时,从皇宫地窖里配齐了方子上的珍贵药材,制成了二十一粒月华凝香。”
“后来,这二十一粒月华凝香,有六粒赏赐给了当时宫中位份最尊贵的左昭仪冯氏,有四粒赏给了后来得宠的冯贵人,也就是当今的太皇太后。还有一粒,先帝在位时给了上阳殿李贵人。剩下的十粒,后来都随着博陵长公主的陪嫁一起,去了昌黎王府。当年的北燕皇宫,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毁了,除去这二十一粒药,世上再也配不齐月华凝香了。”陈年旧事,零散在手札各处,高清欢却讲得娓娓不乱、清晰明白。
“你刚搬到华音殿时,我闻到你身上有零陵香的味道,曾经对你说过,不要使用这种香料。”他探身向前,手抓住鲛纱垂帘,几乎就要掀开帘子走过来,“因为零陵香和七叶一枝花,会使女子不孕,即使很少的用量,也能导致有孕的人滑胎。你把这种香料用在身上,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可我那时不知道,你有先天的咳喘症,这两种药……都能平喘止咳,你……”
冯妙心口咚咚乱跳,手心里渗出细密的一层汗来。也许是被药物压住,她小时候并没有发过咳喘症,只是进宫之后,才渐渐发病的。如果月华凝香刚好能治好咳喘……她心里乱成一团,皇上不想要带有冯氏血脉的孩子,还不如一了百了。
她试探着问:“如果服用过月华凝香,诊脉可以诊得出来么?”
“不能,”高清欢仔细思索片刻,才开口回答,“零陵香和七叶一枝花,都可以做药用,在脉象上不会有什么变化。”
高清欢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担心自己的咳喘病症,声调也变得柔和起来:“妙儿,你不用担心,咳喘病症虽然不容易治好,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会留意着,慢慢想办法。在我找到有效的药以前,原来的方子你先照旧喝着,至少可以让你不会发病太过频繁。”
“妙儿,你放心,我一定有法子治好你。”高清欢慢慢松开手,碧绿色眼眸隔着轻薄的,无声注视着另一端的窈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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