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想起与太皇太后同来的前一晚,他曾在墓室里安排了八名弓弩手,照着记忆中的方位去挖,竟然真的从沙土下面挖出了剩下的食物和水。大概是因为时间紧急,光线又昏暗,那些人匆匆绑好了冯妙便离开了,没来得及仔细搜查整个墓室。他把东西分成小份,每隔一段时间便和冯妙一起分吃一小份。
无事可做时,两人就从棺床里翻出来,坐在细沙上说话。
“如果不是在这么个地方,这沙土还真舒服。”冯妙用捧着细沙,感受着它们从指缝间滑走。她忽然想起件事,倚着拓跋宏的胳膊说:“要不我们来猜一猜,究竟是谁把我们困在这的吧。”
拓跋宏已经在心里默默想了许久,这时笑着说:“这人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他身边一定有熟悉建造的人,捆绑你的位置,刚好是能触动墓室机关的位置。第二个,他在朝中颇有势力,布这个局虽然不难,却需要熟悉朕的习惯和宫中仪制。至于第三个嘛,他一定跟朕有仇,恨不得把朕碎尸万段。他根本就不跟朕见面,而是直接把朕困死在这里,让朕慢慢等死。”
冯妙用手拨着细沙:“可我想不出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也许,这事并不是一个人做的,而是几个人联合起来,有人报仇,有人得利。”
她想得太过专注,柔软的额发在拓跋宏下颔上扫来扫去,什么都看不见时,柔软的触觉就格外清晰。
“妙儿……妙儿……”拓跋宏捉住她的手,一连声地叫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低回。
“嗯?”冯妙还在想着刚才的三个条件,有点心不在焉地答应。
拓跋宏低下头,正要就着一片黑暗含住她的唇,可忽然又改了主意,手指沿着抚在她颈下的锁骨上,低声问:“妙儿,你冷不冷?”冯妙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随口答应:“还好。”
“到了夜里,这间墓室还会更冷。让朕看看你的衣裳有没有散开……”拓跋宏的手指,一路向下滑去,在她胸前划了个圈。手指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酥痒。
冯妙被这怪异却熟悉的触感惊起一层战栗,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好像依稀看见了很多东西,崇光宫后面的温泉池水,主殿内紫檀木案上那支莹白如玉的软毛笔管……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把头埋得更深,一动也不敢动。
“妙儿,你的手指怎么这么凉,足尖会不会也冷得发凉?”没等她出声回答,拓跋宏已经熟练地勾去了她脚上的丝履,手掌握住了她的足尖,轻轻揉捏。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小巧的趾肚上来回打着圈。
好像有成百上千只小虫,从趾尖往全身各处爬去。冯妙想推开拓跋宏,可他其实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妙儿,你的脚真小,”拓跋宏的手指渐渐向上走去,“小腿也这么凉,还说不冷?嗯?”他说的都是最寻常的话,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空旷墓室里听来,冯妙总觉得那声音低哑而蛊惑,如漩涡般要把她整个吸进去。
拓跋宏轻笑一声,在她耳边引诱似的说话:“别紧张,妙儿,朕会对你好的。”他猛地翻身,把冯妙压在身下。
冯妙脑海中沉沉地发晕,身上早已绵软成了一滩春水,身下的细沙,好像又流动起来,让她深深地陷进去。她还没弄清楚眼下的状况,刚才明明还在好好地说话,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副样子?
拓跋宏觉察到她的身子绷紧,心中越发怜惜,他爱极了冯妙的青涩,此时更有耐心。鼻端是隐隐的少女幽香,他抄着冯妙的腰,把她抱紧在怀中:“妙儿,要是你不愿意,那就……”
冯妙说不出话来,只用小指轻轻勾住了拓跋宏的手指。
“妙儿,相信朕。”拓跋宏轻轻浅浅地吻她的眉心,安抚她紧张的情绪,感受她身上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她像只漂浮在海上的小舟一般无助,可那最猛烈的风浪,分明就是他,把小舟一次次高高抛起。她无处藏身,只能牢牢攀住他的肩膀,用颤抖的音调叫他:“宏……宏哥哥……”
汗水濡湿了身体,又沾染上细细的沙。拓跋宏把她抱紧在胸口,在这回归母体一样的黑暗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受。他一口咬在冯妙小巧精致的耳垂上,跟她一起被无边的巨浪吞没。
太皇太后派出去搜寻拓跋宏的人马,都是从早就对皇帝不满的亲贵手里调出来的,她还特意把始平王拓跋勰支去负责行宫宿卫。这样一连找了两天两夜,都毫无所获。
☆、202、翻云覆雨(一)
因为皇帝失踪,朝堂上人心惶惶,原本已经表示愿意归顺的高车和吐谷浑首领,也推迟了返回北地的日期。他们的用意昭然若揭,要是大魏皇帝驾崩,他们与皇帝约定的事,自然也就不算数了,行宫内只剩下孤儿寡母,威逼之下,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
太皇太后以品茶抄经为名,命人把任城王的妻儿带到自己殿中,从他们身上各骗下一件贴身的饰物,议事时带在身上。重提迎立新君一事时,任城王正要高声反对,忽然瞥见太皇太后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十分眼熟,猛想起来是爱子经常戴在身上的。紧挨着佛珠的一支赤金臂钏,则是任城王妃日常的首饰。
任城王为人粗豪,惟独对贤妻爱儿视若珍宝,看见那两样东西,便知道太皇太后在威胁他。顾忌着妻儿的安危,任城王只能强压下怒意,选择了一言不发。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宣布三日后太子即位。她答应了李冲,留出五天时间寻找皇帝的下落,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李冲闹翻。
时间过得飞快,太极阁内,李弄玉跪坐在小案前煎茶,沸水滚入青瓷茶壶,翠叶舒展开,又很快变得焦黄。这种明前的青峰嫩芽,要等沸水温度稍凉时再冲泡,不然就会破坏了嫩芽的色泽和口感。她心里藏着事,自然不能静下心来感受滚水的温度,接连冲了几次,不是水凉了导致叶片不能舒展,就是水太热直接烫坏了嫩芽。
她知道拓跋宏和冯妙一定还在一定还在永固陵园里,可太皇太后以加强守卫为名,不准女眷随意离开行宫,还派了几名武官小吏,用羽林侍卫中的琐事绊住了始平王拓跋勰,让他分身乏术。
红泥小炉上的水又滚开了,她用小木勺取出一份茶叶,正要投进壶中,手忽然顿在壶口上方。她想到一个人,能解开眼前这场困局,只不过,要她去求那个人,简直比生生剜去心头肉还要难受。
颐春园内,阿依手挽一支小弓,眯着一只眼睛,瞄准了挂在树上的一支金环,弓弦上搭着的,是始平王拓跋勰专门命人为她制作的箭,比寻常兵士用的箭更小巧轻盈。手指发泄似的松开,那支箭准确无误地穿过金环,钉在树干上。
这一箭射出,她心里的不痛快却一点也没有减少。那天被李弄玉的话一激,她就跑走了,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始平王竟然都没像以前那样来找她。阿依拨弄着弓弦,嘴撅得老高,难道听来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李才人与始平王之间,真的有私情?
她从鹿皮箭囊里重新取出一支箭来,仍旧瞄准了金环,右手刚向后拉开一点点,就被人用一片阔大的树叶按住,她侧头一看,李弄玉正拈着一片叶子,站在一旁。
阿依一见是她,气得直发笑,随手把箭扔在地上:“你又要说什么?我说不过你,我躲着你还不行么?”
“我不是来让你生气的,我来,是有件事要阿依公主帮忙。”李弄玉闲闲地拈着那片叶子,坦荡直白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阿依侧头听着,李弄玉要求的事并不难,可一想起始平王与这位李才人之间胶着的眼神交汇,她的倔强脾气又涌上来,把下巴一扬:“帮了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李弄玉的唇边散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你可以有一天时间跟他独处,还能帮助始平王做成他此刻最想做的事,这好处还不够大么?”
两弯长而浓黑的眉,在阿依脸上拧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也希望始平王能做成他想做的事,我不希望他心里懊悔遗憾。”李弄玉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来,“阿依公主,我知道高车有比箭的习俗,年轻的男子用这种方法来决定谁能赢得美丽可爱的少女。”
她握着箭,一步步往挂着金环的树边走去:“高车民风纯朴热情,我很羡慕,可我并不喜欢这种方法,拿心爱的人来做赌注。在我们汉人中间,有另外一种说法,彼此有情的人,在意的并不是一时一刻的厮守,而是把对方藏在心里,希望他能吃得好、穿得好、没有病痛、没有困扰,仅此而已。”
阿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你……你是不是对始平王……”
李弄玉把箭尖儿稳稳地穿过金环,戳在树干上,大方地点头:“是,我爱恋始平王,即使我受身份的束缚,即使他也终究要另娶他人,也都不妨碍我爱恋他,这跟事父母至孝、事君王至忠一样,是世上最纯粹的情感,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羞耻事。”
阿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神里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我可以帮你,不过,等事成以后,我想知道你们之间从前的事情。”她有些倔强地咬着嘴唇说:“我也没有做错,我应该要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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