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来的不晚。
忙忙上前拜见:
“祖父这是要带宁姐儿出去吗?如何这般不巧,孙女儿还想着,能陪陪祖父呢。”
程仲犹豫了一下。
即便对程庆轩夫妇不喜,平日里对几个孙子孙女还是极为看顾的。
本来想着今儿个是宁姐儿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老爷子不放心之下,自是想要亲自跟着。
只周家因为客人太多,请柬却是要求极严,一张请柬只对着一个人。
可巧长公主府送来一张,老爷子本打算着自己正好跟着去,也好就近照顾,不想这会儿另一个孙女却赶了来。
可也不过犹豫了那么一瞬罢了。
实在是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当下便从车子上下来,执了请柬递给程宝茹:
“茹姐儿来的倒是巧,今儿个是工部周尚书夫人的寿诞之日,你也去见识一下吧。”
程宝茹登时大喜过望:
“祖父让我去?”
唯恐程仲反悔,忙不迭一把接在手里,又瞧向另一辆马车,假惺惺道:
“我本来还想陪着三妹妹和祖父一天呢,看来今儿个是不成了,听说周家的荷花开的极好,到时候我一定给妹妹折几朵回来。”
之所以这么快赶来,可不就是听父亲说,周家极有可能送了老爷子请柬?
程宝茹本就不傻,又有生母在旁提点,自然知道这次机会难得——
那样的场合,自己这样的身份,说不好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有几次。
尤其是于自己这般年龄的小姑娘,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是有缘结识出身显贵的大家公子,可不是自己一辈子的福气?
因而昨儿个便亲自去了老宅,不想却被告知老爷子去了栖霞山庄。
程宝茹当即决定,今儿一大早就过来堵人。
万幸,正好在祖孙俩马车出来时把人给截住了。更庆幸的是,老爷子还没有完全老糊涂。
之前去伯府,会带上三丫头也就罢了,周家这样的场合,祖父即便是再喜欢蕴宁,也得想着点儿影响不是?
真是吓着那些贵客,惊扰了贵人,祖父也是有些担心的吧?
不然也不会一见到自己,马上就把请柬拿出来!
一想到自己终于压了蕴宁一头,程宝茹当真是比大夏天喝了冰盏还要舒坦。
不想,老爷子接着道:
“你妹妹还小,你是姐姐,务必记得多照顾她着些。”
程宝茹不敢置信的回头——
宁姐儿也要去?那岂不是说,老爷子手里本来有两张请柬?甚至自己要不来的话,他们祖孙俩就直接去了?!
☆、70
一时又嫉又恨, 程宝茹心里不是滋味儿之余,更涌起一股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毁了容的女子, 想要入那些贵人的眼, 除非是人家眼瞎了!
也就祖父还当成是块宝一般。
却又不敢在程仲面前表现出来,还要陪着笑脸不停点头:
“祖父放心, 我一定会照看好三妹妹。”
“让姐姐费心了。”蕴宁掀开车帷, 冲程宝茹点了点头。
程宝茹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
“有什么费心的?三妹妹只管记得跟着……我……”
口里不走心的敷衍着, 视线从蕴宁的灿霞色长裙慢慢上移,却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 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是了, 今儿个怎么不见那面常年遮着鬼脸的幂离?
视线正好定在蕴宁脸上, 程宝茹一个失神,头一下撞在车厢横辕上:
“你,你是宁姐儿?”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一定不可能会是那个总是受惊老鼠一般缩在角落里的程蕴宁吧!可方才那声音……
“是我。”蕴宁点了点头,丝毫没在意程宝茹的失态, “咱们走吧……”
程宝茹怔怔的站着,只觉脑袋一阵轰隆隆作响,却是连蕴宁说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丫鬟上前提醒, 才失魂落魄的转身,却是每一步都觉得和踩在云彩上相仿,甚至连如何上的马车都不知道。
直到人车渐渐拥挤,才察觉到什么:
“外面, 外面这是……”
“就快到水华别苑了呢。”丫鬟小心翼翼道。方才程宝茹的模样实在吓人,简直和撞了邪一般,可不把丫鬟也给吓坏了?
“哦?是吗?已经快到了?”程宝茹心神瞬时回笼,长长的呼出一口郁气——
三丫头从前就是老爷子的心头宝,先下没了脸上的疤痕,自然会更得老爷子的欢心了。
即便府里阖共也就两个女孩,可架不住人心是偏的,老爷子铁定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用在蕴宁身上。
对于自己而言,唯一的契机就是眼前这个机会了。毕竟嫡母去了尼姑庵,至于说姨娘生母,即便想要替自己选个好人家,她也得有机会不是?
但凡自己碰上了大运道,不拘入了那个贵人的青眼,从此可不就鱼跃龙门、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嫡妹给压住了。
这样的显贵,不拘哪一家,都铁定较之祖父使尽浑身解数选的人家好上百倍千倍。
毕竟程家的门楣,于帝都而言,实在算不上多高——
就这么会儿功夫,程宝茹车子旁边已经过去了十多辆马车,哪一辆不是富丽堂皇、奢华至极?
把个程家的车夫吓得,不住往旁边避让,唯恐挡了贵人的道被责罚。
程宝茹的车夫如此,后面跟着张元清也不好抢道,不大会儿,两辆马车就被逼的渐渐退到角落中,再有灰扑扑的没有什么特色的外形,插在一堆的显贵中,令得两辆车越显扎眼。
程宝茹越看越心虚,忙抬手要把车帷给密密实实的拉上——
等到了府里,谁又知道,自己出身那般寒酸?毕竟,谁脸上也没有刻字不是?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家车子旁边,还有数处刺眼的存在——
看起来和自家家世相当的也不是没有,更甚者,还有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甚至还就坠在自家车后面。
却是一个长得特俊美的少年,一身青布直裰,脚下一双布鞋,却是连马都没骑,直接坐了头毛驴过来了。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乐了——
原来没有最寒酸,只有更寒酸吗。
这人连马车都没有,家世怕是连自家也比不得呢。
倒不知,怎么混到手的请柬?
这般想着,终是有底气了些,忙不迭催促车夫快些——
礼让那些豪门世家,自是应当,总不能连个骑毛驴的破落户小白脸也得让吧?
其他路人也纷纷注目毛驴上男子,心说这是谁家的后生,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吧?这是贺寿呢,还是上门打秋风呢?
唯有后面车子上的蕴宁却是哭笑不得——
这些日子早领教了少年时代的陆瑄性子如何跳脱,却还是没料到,他会跳脱成这般。
便是赶车的张元清也忍俊不禁——
这位陆公子还真是蛮洒脱的,平日里锦袍华服穿的,这般粗陋衣衫依旧怡然自得,倒是难得的真性情。
陆瑄自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别人如何,从来不会放在心里,这一路上不知斩获多少讥笑,却依旧是云淡风轻,该如何就如何。
却在听到张元清的闷笑声时,猛然回头,下一刻眼睛登时一亮——
怎么是宁姐儿身边的张元清赶着马车?难不成车上的人是……
方才的百无聊赖登时一扫而空,眼睛眨呀眨的,探询之意不要太明显。
张元清忙收敛了表情,暗暗懊悔不已——
这陆家小子最爱缠着小姐,平日在自家山庄,便是赶也赶不走的赖皮膏药,今儿个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小姐要是真被他缠上,还怎么有机会相看好人家的公子?
当即眼观鼻鼻观心,无论陆瑄怎么示意,都不肯回应。
陆瑄倒也不恼。要说他今儿个会来,可不是全拜了恩师汪松禾所赐?
今日做寿的这位汪氏,正经是汪松禾的堂姐。本来前些年,都是汪松禾自己亲来道贺。
可随着年纪大了,越来越懒怠应酬,索性变成最看重的弟子代自己出行。
放在别的弟子身上,这无疑是一项殊荣,毕竟能到周家这样的贵人家露脸,又能暗示身为大儒汪松禾最看重的弟子身份,当真是两全其美。
甚至这之前,汪松禾的一个弟子可不是因为样貌太过出色,一下入了某伯府的眼?
竟以举人身份,得以和伯府小姐定亲。一时传为美谈。
只可惜这人是陆瑄。若非师命不可违,陆瑄可不耐烦跑这一趟。至于说胯、下这头小毛驴,可不也是汪松禾所有?
每日里看着老师骑着它东颠西走,陆瑄早想骑上试试,可惜汪松禾却是对自己爱骑心疼的紧,并不许门下弟子染指。
这次终能得偿所愿,也算是有些收获。
委实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一份惊喜,蕴宁竟也来了。
陆瑄一时高兴之下,脸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如冬雪遇着骄阳,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少年本就如芝兰玉树,这会儿神情舒展之下,简直不能更招人。惹得过往马车不时有人掀开车帷往外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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