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要如何发落,还请姑娘示下。”
力气太大之下,顾德忠被踩的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却兀自恼火的盯着蕴宁,嘴里含糊不清道:
“宁姐儿,你好……便是你跪下求我……也莫想我看你一眼……”
蕴宁居高临下的站着,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定在顾德忠身上,却是一点儿温度也无。
顾德忠一张脸紧紧贴在鹅卵石地面上,咯的生疼之下,忍耐性自然差的紧,可对上这样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到了喉咙口的大呼小叫却是止不住又都咽了回去,之前跋扈的神情也都渐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可怜兮兮的委屈:
“宁姐儿——”
不知过了多久,蕴宁终于开了口:
“祖父并不在家,顾公子有事,还请改日再来。”
“今儿个这般大呼小叫,委实有失体统,旁人不知,怕是要以为顾公子目无尊长。张伯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了,少不得要代祖父提点顾公子一二,便是略有些过,也全是为了公子好。”
“公子以后做事时,还须记得本分,不然怕是还要有大苦头吃。”
“送客!”
说着,再不看顾德忠一眼,转身就往后院去了。
直到被张元清推得一踉跄,顾德忠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挨了打,程蕴宁不独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还为那些打了自己的下人说话?
还说什么要记得本分,什么有大苦头吃,摆明了就是威胁自己!
一直以来,顾德忠在蕴宁面前都是高高在上,总觉得只有程蕴宁离不得自己的,何尝会想到还有被蕴宁当成瘟疫般避之唯恐不及的一天?
再有旁边下人鄙视而又讽刺的眼神,顾德忠只觉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张元清的手下挣脱开来:
“程蕴宁!你怎么敢如此对我!这些年来我是如何对你的?舅父舅母厌恶你,深以你为耻,别说带你出门,便是连看你一眼都不愿!便是你祖父也因你的丑陋弃了你而去……”
这些都是顾德忠和秦妈妈商量后,哄蕴宁时说惯了的,这会儿自然信手拈来,说的可不是一般的顺溜。
哪知话未说完,就被一声暴喝给打断:
“小畜生,你给我闭嘴!”
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还想接着控诉的顾德忠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却正好瞧见正大踏步而来气的头上青筋都要迸出来的舅父程庆轩,他的身后,则跟着脸色铁青的程仲。
一时觉得有些不妙,硬着头皮嗫嚅了声:
“外祖父,舅父……”
程庆轩却已阴沉着脸上前,抬脚朝着顾德忠胸口处踹了过去:
“我平日就是太宠着你了,竟敢跑到这儿胡说八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工部事务繁忙,自己一大早硬着头皮告了假去寻了老爷子回来,可不是为着丁氏派人跟自己说什么,老宅有急事,让自己务必赶紧寻了老爷子回去一趟,切切不可耽搁了。
还想着,既是这般紧急,怕是定和所谋工部主事一职有关。如何能料到,好容易央的老爷子一道回来了,迎接他的竟是这样一番乱局?
尤其是顾德忠之前的话,什么叫“舅父舅母厌极了宁姐儿”?
再糊涂,程庆轩也明白,小女儿可是老父亲的掌中宝,老爷子眼里,程蕴宁的分量可是比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还要重的多!
之前所以惹恼老爷子,可不就是为着冤枉了小女儿?要是再在老爷子那里落个苛待女儿的罪名,老爷子说不好会和自己彻底离了心。
自己前几日白挨了那一顿揍不说,梦寐以求的工部主事位置,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怒火攻心之下,下手自是丝毫不留情面,好在他并不是完全没了理智,倒是专捡顾德忠皮糙肉厚的地方揍,饶是如此,依旧打的顾德忠哭爹叫娘,惨叫连连。
可任他再如何下狠手,程仲都沉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始终不发一言。
“祖父。”看程仲腰背挺得笔直,偏是身体微微哆嗦着,蕴宁顿时担心不已,忙上前扶住。
“我无事。”瞧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孙女,老爷子心头酸痛,好险没堕下泪来——
自己不在的这几年,宁姐儿到底受了多少磋磨?
亏儿子之前还敢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说什么从不曾亏待了宁姐儿。
尤其是顾德忠口里那句自己舍弃了孙女儿的话,不是有人暗示,顾德忠如何就敢这般胡言乱语?怪道那日大雨倾盆,宁姐儿依旧坚持等在城门口守候,那一刻宁姐儿心里更多的不是对祖孙即将重逢的喜悦,而是唯恐被抛下的惶恐和伤心吧?
一想到蕴宁在公主府昏过去时绝望的哭泣,程仲真是觉得心都碎了。
那边程庆轩的动作却是渐渐慢了下来——
再怎么说顾德忠都是胞姐膝下唯一一根独苗,真是打坏了,如何对得起寡姐?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无比狼狈的对程仲道:
“都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没教好,老爷子千万莫要气着了……”
“我生什么气?你们舅甥之间既是血亲,自然同气连枝,我不过是外人罢了,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只你们自家人的事,自己关起门来解决便好,如何要跑到我老头子面前装腔作势?”
老爷子一字一字缓缓道。
却不知程庆轩听了这些话,却是冷汗涔涔、汗湿衣袍——
什么叫“和外甥之间才是血亲”?什么叫“他是外人”?
既是过继入程仲膝下,程庆轩自然和胞姐再无什么干系,如果硬说要有,也不过是将将出了五服的堂姐弟罢了。
老爷子这话,竟是有要把自己赶出家门之意?
一时再顾不得心疼顾德忠,只趴在地上流泪磕头不止。
旁边的顾德忠还从没瞧见过舅父吓成这样,一时也止了哭泣,呆呆的瞧着蕴宁,想要说什么,慑于程仲在场,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想程仲正好转过头来,一眼捕捉到顾德忠的神情,当时就怒了:
“元清,把他们两个全都给我拖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入老宅一步!”
“爹——”程庆轩终于醒过神来,连滚带爬的扑过去一把抱住程仲的腿,“儿子错了,儿子再不敢了……”
只程仲盛怒之下,哪里肯听他多言?直接一抬腿,把人踹了开去,厉声道:
“元清,还愣着做什么!”
下一刻却是抬手捂住胸口,身子也跟着一踉跄。
☆、中毒
看程庆轩还要不管不顾的扑过来,蕴宁的眸子几乎能喷出火来,边扶着老爷子坐下,边怒声道:
“祖父难道不知顾德忠胡言乱语不成?爹爹也不想祖父气成这样吧?有功夫在这里和祖父掰扯,不如问一下顾德忠,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不是有人特意指使了他,来坏了爹爹和祖父的父子情分?”
身为晚辈,蕴宁这番话当真有些不客气。程庆轩却如同醍醐灌顶,甚至隐隐间还对小女儿有些愧疚之意——
别人不知道,程庆轩却是清楚,老爷子不在家时,蕴宁在府里的处境绝说不上好,这会儿还能帮自己说话……
一时又是惭愧又是窝火,也不再多说,趴在地上对着程仲重重磕了个头:
“爹莫要气着自己个了,儿子这就去审这小畜生,看他受了谁的指使……”
“宁姐儿好好陪着你祖父,我明儿个再来……”
说着起身,揪住还没回过神来的顾德忠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顾德忠被拽的跌跌撞撞,含恨带怨的盯了蕴宁一眼,却是再不敢乱说话。
蕴宁这会儿哪里顾得上理他?全副心神都在闭着眼睛仰躺在椅子上面白气喘的老爷子身上,先是极快的说了几个药名,令采英去煎药。又吩咐张元清:
“赶紧去回春堂,请怀玉伯伯过来瞧一下……”
“好。”张元清应了一声,匆匆往外而去。心中却是不住感慨,三姑娘真是长大了呢,发生了这么多事,却能应对得当,且对老主子不是一般的维护,也不枉老主子疼了她这么多年。
“我无事。”程仲脸上神情依旧有些痛苦,却怕吓着蕴宁,强撑着就要坐起来。
却被蕴宁拦住:
“祖父莫要说话……到底如何,且等张伯伯看了再说。”
尾音却是有些发颤。
上一世老爷子发病可不也是在这个时候?
只彼时自己却是身在顾德忠那个小农庄,别说照看祖父了,根本是连自由都没有……
好在前些日子在公主府,蕴宁也不止一次替老爷子诊过脉,许是在外常年奔波,风餐露宿之故,脉象确然有些弱,却还算得上平和……
还想着有自己守在身边,盯着让祖父好好保养之下,上一世的事便再不会发生,哪里想到依旧因为自己,令得祖父气成这样……
“傻孩子……”程仲勉强笑了一声,反手握住蕴宁微微哆嗦着的小手,又抬起另一只苍老却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你忘了,我就是大夫,我的身体我知道,都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的……祖父还等着看你嫁人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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