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说:“目的……是为了那个缺失的案子。”
“很有可能。”沈情痛心,皱眉道,“混账!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件案子……”
学生们无一不惊,有个学生问道:“沈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查?县衙那边,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我们要怎么找凶手?”
“行走世间,居无定所,一无所有,像个师者,却不是师,不是医者,却能救命。”沈情喃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小乔呆了许久,犹犹豫豫说出:“……稷山使?”
沈情:“稷山使?”
小乔伸出手,指向稷山方向:“《稷山杂谈》有云,稷山有山神,山神与百姓之间,需要一种名叫稷山使的人代为传话。百姓有所求,就去问稷山使,再由稷山使通过占卜问灵等方式,把山神的回答传递给百姓。”
“……算命看相的先生?”
“要这么说,也没错。”小乔道,“只是稷山使因为长居稷山,更神秘也更受人尊敬。另外,我想说的是……”
小乔道:“引渡官商遇,起初,就是稷山使。”
砰的一声,沈情拍案而起。
“找他!”
她想起了程启的话,咬着牙,恨得身体抖了起来。
这时,县衙的人也来了。
“沈寺正……”老官吏抬着手臂,颤巍巍跑来,“沈大人啊,我听人说,您白日到县衙问伏龙铁刺?”
“是。”沈情道,“咱们县衙,还有伏龙铁刺吗?”
“沈大人有何用途?县衙统共有十三根伏龙铁刺。”老官吏说道,“可您应该知道……朝廷已经禁伏龙铁刺多年了,这些现在是禁品,不能随意使用。”
“咱们县衙的伏龙铁刺,都在哪里收着?”
“这个……”老官吏道,“朝廷禁伏龙铁刺,主要是怕官吏们拿着铁刺惩治犯人,因此,咱县衙收了伏龙铁刺后,都存放在了山岚书院的仓库里,由书院山长和学监这些德高望重的先生们看管着。”
“山岚书院?”沈情道,“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小乔愣了一会儿,皱眉道:“沈情……那是,沈非白宗羽和孝贤皇后曾经读过书的地方。”
沈情想起来了,白宗羽提到过!楼皇后受生父影响,一直向往神秘的云州,楼家家主无奈把楼闻悦送到云州,在山岚书院念书。
白宗羽说过,他和楼皇后,沈非是山岚书院的同窗。
“山岚书院……”沈情低声道,“和她又联系在一起了……”
“走,去书院。”回过神,沈情问老吏道,“对了,伏龙铁刺的数目,你没记错吧?确定是十三根吗?”
“确定。”老官吏道,“当时一个县只准配发十三根铁刺。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可与案子有关系?”
“杀害我师父的凶器,应该是伏龙铁刺……伏龙铁刺的看管人是谁?”
“这,山岚书院仓库的钥匙,一直由山岚书院的山长贺沧浪所持……”老官吏答道。
沈情与小乔交换了眼神。
小乔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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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73、天下戏本 ...
小皇帝晨起梳洗罢, 见合阳和傅温珩都在,合阳手里拿着一封信, 和傅温珩说着什么, 一副开心的样子。
小皇帝问:“合阳, 你在高兴什么?”
合阳转脸, 眉心的红痣随着眉毛动了一下,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问道:“陛下, 重阳宴,真的邀我母亲来吗?”
小皇帝笑:“原来是这件事, 自然, 朕亲口答应的。你有六年没见过你母亲了吧?原本是想让你回家见见, 后来又想,重阳有个家宴, 那就顺便请安乐公主来京赴宴好了。”
合阳抱着信, 一笑, 眼眯了起来,睫毛挡住了眼中的光。
“多谢陛下。”
“还是说……”小皇帝奶声奶气道, “让你回家去看看更好?毕竟六年没有回过家,想来, 踏上故土的感觉, 会更亲切一些吧?”
合阳走来,笑吟吟道:“我的家,在陛下这里。”
小皇帝想矜持些, 但毕竟还是年纪小,平日里思虑再多,再老成,这会儿听见这句话,也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显然合阳的话,让她十分受用。
十几岁的孩子,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却很是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
傅温珩抬眼,注视着合阳的背影,最终转过头去,目光望向前方,好半晌,他嘴角一勾,也笑了起来,有几分胜券在握的意思,但很快,这抹笑容就消失了,脸冷的跟他爹娘似的。
圣恭侯府中,沈非倚在莲池边,悠闲翻着书。
她赤着脚,衣衫头发都散着,大有天为衣地为裳的意思。
隔着假山,一群戏子在水榭凉亭吟唱,唱的正是大延开国皇帝目睹兄长葬身火海,前朝末帝被叛军刺杀,一片惨淡之际,当时只有十九岁的开国世祖含泪踏着兄长的尸骨,毅然决然攻进昭阳宫。
戏子们的表演被假山遮挡,沈非看不到,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山后传来。
沈非翘着腿,一边翻书,一边随着唱。
“江山万里,万万百姓,掌天下,难比登天……”
沈情哼唱道这里,忽然一笑,舌尖濡湿了手指,又翻了一页书,轻快地说:“又有何难?做皇帝难,做个写书人,却不难。凡人碌碌无为,忙来忙去一场空,什么帝王将相,都不过如此。”
她伸手,瓷杯舀起莲池水,喝了一口,又道:“江山万里,万万百姓,要按我心意书写这天下……简单死了。”
京城乱糟糟的,因凉州案,这几个月上上下下都没清闲的时候,然而正是在这最需要她的时候,沈非告病,每日在府中读书听戏。
季昶忙个不停,忙着忧心朝局,忙着安抚门生,忙着打点上下关节,却深知自己一人已无力扭转局面。
他疲累不堪,拖着脚步回府,见沈非舀莲池水喝,大惊失色,连忙跑去,扑跪在莲池旁,夺过沈非手中的瓷杯,握住她的手,说道:“非儿,不要喝这些脏水……”
沈非一挑眉,斜眼看向他。
“这些日子,你很忙啊。”沈非说。
“你没有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本来不敢逾越,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多年辛劳被他人分去,所以擅自行动……怀然,你不怪我吗?”
沈非说:“随你。有时候你们忙来忙去,偶尔还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你不怕我……我做了什么错事,节外生枝吗?”圣恭侯忧心忡忡道,“那年冯歌赋离京前到大理寺找那个乔仵作,我实在害怕会有人发现,会有人多想,所以就想解决掉他,没有听从你的安排,险些坏了你的规矩……”
沈非拨动着圣恭侯额前垂下的碎发,脸上带着笑,说道:“虽说,少了班凌,往后,惊喜和精彩程度会少许多,但你那时若真杀了他,也不影响结局,只不过会无聊些,少一个冲突罢了。”
圣恭侯道:“是我莽撞,我……”
“你就是爱操心。”沈非说,“阿昶,你很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若是我不懂,坏了您的大局……”
沈非手一顿,慢慢收回来,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她说:“原来你们都当我是在下棋哈哈哈哈哈……”
圣恭侯满眼担忧。
沈非止了笑声,又恢复往常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写书人从落笔那一刻起,只要定下了开头,结局就已注定。剩下的,不管再怎么变,添新的进来,或是有人提前退场,横遭意外,都不会对结局产生影响。”
沈非坐起来,指着天道:“这天下并非棋盘,而是一出戏本。笔在我手里,我定下开头,它便有了结尾,其他的,只是精彩程度罢了,下棋?那也是我让他们到棋盘上去的。你以为何为天?”
沈非笑道:“执笔人,才是天。”
季昶眼中闪烁着光,握着沈非的手。
沈非拉近他,俯视着他,笑道:“阿昶,想知道你的结局吗?”
季昶抬头望着她,摇了摇头。
沈非满意的笑了起来:“阿昶……你可真好啊!”
她笑完,忽然冷了脸,转头看向假山。
假山那头的水榭里,戏子们正唱到:“顺天意,承天运,开盛世,做明君……”
沈非道:“可以让他们歇息了。”
她光脚站在地上,背着手,自言自语道:“帝者也要顺天意,做皇帝有何意思?做权臣也不过是个奴才。做天,才是天下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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