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先帝驾崩后,高修的侯位难保,他说,他为了能保住侯位,手里握有能够让沈非保他的筹码,就像白宗羽一样,手中多少都握有能够保全自身牵制沈非的秘密……他说会把这个筹码给我,作为交换,我要赦免他家人,从轻发落。”
“少卿大人想必是回了他,此事需要商量定夺,下次会审时告诉他能还是不能吧?”
“正是。”程启道,“高修说,如果这样,那他就下次再说。”
“难道说……高修是因为这个才‘自缢’的?”沈情猜测道,“自缢是真,但是不是自愿的,就不一定了,也有可能是被迫自缢……”
外面响起脚步声,狱卒走过来,说道:“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沈情和程启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狱卒。
狱卒神情不是很自然,眼睛乱瞟着,似乎在怕什么。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走来只为说一句这样的话。
沈情一笑,上前道:“昨夜值守的是你。”
“正是下官。”
“我记得,晚上每隔两个时辰,值守的狱卒就会巡视一圈。既如此,你昨晚就没发现平宣侯意图自缢吗?”
狱卒对答如流:“是下官不仔细。虽有这样的规定,但巡视时,一般只沿着路走一圈,若无动静,便不会特地打着灯看。”
看来是有准备的。
沈情道:“平宣侯羁押入狱多日,都未寻死,为何昨日突然自缢?”
“下官不知。”狱卒道。
“我看,基本可以确定了。”沈情诈道,“昨晚,候府的人一定来过!”
狱卒忙道:“大人,昨夜真的无人来过。”
沈情道:“你又如何知道无人来过?你连牢房都没有仔细巡视,我看你说的话,根本没法当真。”
狱卒愣住。
沈情伸手一指,眯眼道:“慌慌张张来听我们说什么,打探我们看出了什么,我看你嫌疑最大!”
程启请平静道:“拿下便是,皇上可是等着交待呢。我看就以玩忽职守罪押入大理寺拷问,总会让他吐出实话,如实交代他是如何杀了平宣侯,惹皇上勃然大怒的。”
沈情配合道:“惹怒皇帝,逼杀平宣侯,我看他估计也参与过平宣侯杀人洗钱买官卖官之大案,这罪,起码诛三族吧。”
狱卒站都站不稳了,跪地惊呼:“少卿大人饶命!昨夜……昨夜下官只是收了五十两银,替人行了个方便,没有登记名薄。”
“来找他的人是谁!”沈情厉声道,“说!不然就把你交待上去,给那个人抵罪!”
“是……是吏部的一位大人……姓梁。”
沈情惊在原地。
吏部只有一位姓梁的,梁文先。
沈情扭头就走。
“如果是梁文先的话……”沈情道,“那呆子该不会是被当枪使了吧!傻子!!”
沈情找到梁文先时,他还在家中誊写这一旬的京城人员调动名单。
沈情一拍桌子,问他:“你昨天去了大狱,见了平宣侯?谁让你去的?沈非?圣恭候还是其他什么人?你为什么去那里?”
梁文先一怔,说道:“吏部派了个活儿,要我到大狱,问一问前日整理出来的买官卖官名单。”
“你傻吗?这明显是……”
“我知道。”梁文先声音更小了,说道,“沈情,上个月同乡会,沈非也去了,我接触了她,向她表了忠心,我想……离她近些,知道把柄就多一些,以后也能帮你查当年的水患……”
“你傻不傻!!”沈情道,“算了,你先说,五十两银子哪来的?”
“什么五十两?”梁文先表情不像是作假。
“……你给了狱卒五十两银子,让他放你进去与平宣侯交谈,狱卒替你隐瞒。”
“这不可能!”梁文先道,“我以吏部办公的名义堂堂正正去的大狱,直接就进去了,怎么会给他银子,还五十两?!”
沈情愣了许久,心一凉:“呆子,我们上钩了。”
“什么意思?”
“他们利用了你,如果你这边出了差错,很可能就会有人揭发,你行贿五十两银子给狱卒,进去后与平宣侯进行了某种交易的事……最可怕的是,你与平宣侯见面之后,他就死了……你摘不清了。”
梁文先心里也透心凉。
“你进去都和平宣侯说了什么?”
“对名单。”梁文先把名单递给沈情看,“就是这个名单。”
“吏部谁让你去的?”
“我上司,刘大人,说是让我替他跑一趟,明日就要把名单给沈相,务必要核实清楚,并且要告诉平宣侯,名单上有谁沈相都一清二楚,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找到的,没找到的,沈相都知道,名单上的大人,活着的,她都找到,且已安顿好,让他不要再有隐瞒,因为没用。”
沈情的目光,却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商遇。”沈情低声道,“这不是那个……引渡者吗?”
圣恭候府中,沈非坐着品茶,她闭着眼睛,听人汇报沈情去了梁文先的住处后,笑了一笑。
“上钩了。”沈非笑道,“让我看看,你能查多远。”
她放下茶,舒展了身体,开心道:“沈情啊沈情,你可一定要给我看一场好戏啊!”
68、我要的真相 ...
沈情给小皇帝汇报了平宣侯大狱中自缢的细节, 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她不敢多言, 怕小皇帝疑她给同窗求情, 包庇他的‘罪行’, 因而说要, 沈情乖觉站到一旁。
小皇帝问程启:“程少卿觉得呢。”
程启道:“贿赂狱卒进大狱接触平宣侯高修的事情, 臣正在查问,五十两银票并非小数目, 据臣所知,梁文先积蓄不足十两, 到底怎么回事, 是有人有人指使还是故意栽赃陷害以转移注意力掩盖借刀杀人之事实, 臣会尽快查出,在查问清楚之前, 吏部的梁文先暂且安顿在大理寺, 请陛下放心。”
小皇帝点了点头, 说道:“这次凉州案,沈司直居功至伟, 该赏。朕思来想去,决意提一提你的品阶。”
她站起来, 摇着手中扇说道:“沈情, 五品寺正,继续清查旧案,朕之前所说, 现在依然不会变。”
小皇帝扇指沈情:“你可明白了?”
沈情心说,我哪敢揣度您的意思,您年纪小是小,可这心思却不像个半大孩子该有的。
沈情谢恩。
小皇帝看起来很高兴,步履轻快地坐回去,拍了拍手,让宫人叫来傅温珩。
“拟诏吧,发去吏部。”
傅温珩点了点头,写好让小皇帝过目,小皇帝说:“拿去给沈相。”
傅温珩脚下一点,轻飘飘掠出门去,到前殿去给沈非看。
沈非喝了半杯茶,目光一转,瞧见傅温珩进来,给她行了一礼,双手把诏书托给她看。
沈非笑眯眯道:“哦?看来我要恭喜我那学生了。”
傅温珩点了点头,也是笑眯眯的。
傅温珩不会说话,举国皆知。
小皇帝派他来‘问’沈非的意思,真是用心良苦。
沈非叹了口气,印了章,一抬手,挑眉道:“年轻人还是要多磨练的好,不过……陛下考虑的也对,贤才的确应该早早提拔才是,我那学生心思单纯,性子也直,既在凉州案中立下功劳,就应褒奖……五品寺正啊,运气真好。”
她说完,把诏书还给傅温珩:“辛苦了。”
傅温珩点点头,笑意盈盈地收下,转身离开。
满屋的大臣们这才敢说话,七嘴八舌探沈非的口风。
不管说什么,沈非都只是笑着说:“是她自己的运气,后生可畏。”
回府后,圣恭侯带着埋怨,说道:“圣上有意让无法发声的傅温珩来,你也不好回绝。”
沈非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想了想,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做事孩子气。她要一直如此,凭借不正经的胡闹法子布局行事,长此以往,不好服众。人啊,都是抱团的东西。野心,又是个费劲的东西,没有几个人会想为了自己的野心讨那份苦吃,权不好掌,多数不是死在权上,而是死在累上,普通人,都想活的简单些,因为这样不累。朝臣也是如此,就像羊群,总想听领头羊的,小羊羔威严没起来时,他们就会找合适的头羊跟随。如果她再这般下去,朝中做头羊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圣恭侯又道:“怀然,这些日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傅瑶回京后,朝中已转了风向,宫中内务也被她揽去,就连咱们的那些门生,都惶惶不安起来。你再不行动,我怕是……”
沈非却笑道:“行动?何必要苦了自己?阿昶,你记住,一开始,我就赢了。”
她笑眯眯望向天空:“我怎会被人影响,从用楼闻悦开局后,我便已经赢了。现在,我只想看看他们,会以什么样的表情迎接结局。”
季昶双眼再次闪烁起了光芒,那不是爱意,而是比爱意更炽热疯狂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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