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一怔,拳头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有道理。
柳心悦不是胆大之人,平日里她小心谨慎,若是拜托沈情查案,确实会一直追随沈情,而不是留在县衙和一个仵作作伴。
秋池一想到她在燕川,心上就像悬了一把刀。
他谢过乔仵作,带着仆役匆匆离开,赶向燕川。
小乔送他出了县衙,再回来时,停在柴房前,说道:“你出来吧,我看着他离开登船了。”
柳心悦缓缓走出,双眼晶莹含光,脸上红云未褪,眉梢眼角又着喜悦,也留着几分不安。
“谢谢乔仵作。”
原来,她早已回来,见到秋池敲乔仵作房门问她去处,惊吓之后躲进柴房。
“柳夫人,秋大人看起来,不像是杀了人。”
柳心悦抬起头,讶异看向乔仵作。
小乔认真道:“柳夫人没见过真的杀人凶犯,所以大约不知一个人杀了人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与其说秋大人杀兄追嫂,不如说……秋大人有事瞒着你,而这件事,与你夫君也有关系,更有可能的是,你夫君也知道。”
柳心悦:“乔仵作怎么知道?”
小乔看到柳心悦一手提药包,一手虚捂着小腹,神色温柔又谨慎,说道:“看出来的,就如我看出来柳夫人现在,身怀有孕一样。”
想到腹中孕育的这个孩子,柳心悦不由浮出些许笑意,垂目看着尚还平坦的小腹,柔声道:“……是,我腹中……有孩子了。铭哥一定很高兴。”
沈情到了燕川,并未见到平宣侯。
侯府的人把他们叫到一处私家院子,这才说丢了什么。
“是块上好的凤香木,至少有两千年。”侯府的人神色凝重道,“前日还在后仓备礼,昨日装船时,只剩下盒子,里头的凤香木已经不见了。圣太后喜香,平宣侯得此香木后,早已告知圣太后要送香礼,离圣娘娘日越来越近了,若是香礼出了差错,圣太后怪罪下来,咱们都脱不了关系。”
沈情心中暗道,与我有何关系?
“平宣侯命你们三地官员一日之内解决此案,不然……”侯府那人意思传达到,顿了一顿,没再说下去,而是端起威严之姿,缓慢说道,“凤香木,就辛苦诸位了。”
沈情看底下官员的表情,各个如丧考妣,似乎是知道不然后面搬出的是何种威胁。
看起来,只她一人不知了。
不过,沈情眼观鼻鼻观心,随着众官员只张嘴不发声的说了句下官知晓,决定不管此事。
若这事她掺和了,那可就要倒大霉了,找到了要送给圣太后的御礼,风头太盛,找不到,则需背负罪名。
呸,这种事她才不干,谁要揽谁揽去,反正她是从临昭借来打下手的,又不是主力,她才不会毛遂自荐找什么千年的凤香木。
但,既然来了燕川,总要做些什么。
沈情随着众官员到了燕川县衙,看着他们忙乱,低声自语道:“唔,我还是查抛尸案好了。”
打定主意,她走出县衙,往燕川港踱步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有事,白天不能更新,基本都是晚上更,么么哒…
☆、同福客栈与码头工
异地查案最难。
尤其是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抛尸案。
燕川的县衙能用上的官员几乎都去给圣太后找凤香木了, 沈情问了一圈,没人搭理她。
沈情蹲在县衙门口, 闭眼回忆着尸体告诉她的细节。
首先, 尸体未发胀, 也就是说, 他的死亡时间, 应该没有多久。
燕川人多,若想抛尸, 一定是趁夜进行,没有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抛尸的。
其次, 燕川地方小, 基本算是走水路入京或出京的歇脚点, 在此地居住的居民大多靠水吃饭,养鱼卖鱼, 或是在码头做些零工, 各家各户都认识。先下临近黄昏, 却没有本地居民到衙门来上报亲人失踪,那也就是说, 死者并非燕川本地人,且看他穿着, 确实也不像本地的码头工, 更像是外来的经商者。
这么说的话,沈情把目光投向了燕川唯一一家客栈——同福客栈。
同福客栈建在燕川的码头边,沈情绕着同福客栈走上一圈, 点了点头:“找对地方了。”
同福客栈共三层,是小小的燕川港最高大的建筑,正门对着街道,屁股对着码头沟,后面开了个小门,看里头热火朝天的,烟囱往外冒着烟,此处应是客栈的伙房。
沈情从后面的这个小门门口,走到码头边。
此处十分安静,船只大多停靠在前门那边的码头港,这边只有空荡荡的川水,带着泥沙湍流向南。
沈情站在石墩上远眺,又低头看了眼川水的流向,再次点了点头:“这地方不错,僻静。”
沈情从伙房进的客栈,客栈的伙计提醒她走正门:“入住走正门,不要从这地方上楼!”
沈情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慢悠悠转过去,说道:“看见我这身官服了吗?你觉得我会为了省那点银子,偷住你家客房?”
伙计便道:“对不住对不住,烟熏了眼睛,没瞧出大人,您请,您请。老板!!招待好官大人!”
前门的老板几乎是小跑着来迎接沈情,脸上堆笑点头哈腰,背弓的像只虾,让沈情觉得他只有自己半个那么高,然而回头与别的客人说话时,这老板站直了,却比她高许多。
能伸能缩,也是神功了。
“大人您怎么称呼?”
“我姓沈。”
“您来小店是住店还是吃饭?”
沈情倚在柜台前,指了指门外,笑道:“今日,可否看见许多官员到此地来了?”
“是、是。”
“你可知是因何事?”
“不、不知……”
“侯府丢了一个人,那位大人极为重要,因而,我们都是在查办此案。”
送圣太后的贺礼丢失一事,沈情是不会向外说的,就算燕川的百姓们已经听到了风声,官府不言,百姓自然也不敢说知道。
因而,沈情有意说了侯府丢失一人,想看看老板的反应。
老板微微抿了下嘴角,眼睛不由自主地朝楼上的客房瞄去。
沈情微微一笑:“都说客栈的消息最为灵通,本官免不得要向老板打听打听。”
老板收回视线,笑容满面道:“不敢不敢,沈大人您说。”
“侯府的这位失踪的大人,此次来燕川是微服出访,本官收到消息,大人很有可能在同福客栈落脚。所以,还要借老板的名簿一阅。”
老板愣住,额上冒汗,好半晌才拿出名簿,紧张地盯着名簿,不敢抬头看沈情,喉头颤动着,说道:“大人请看。”
老板的反应让沈情心中一喜,她面上不显,端着官架子,煞有介事的翻阅着名簿,慢悠悠道:“啧,是本官疏忽,那位大人既然微服出访,一定是化名至此。只翻名簿,自然寻不见。所以还要靠老板了,这几日,这家客栈里,可有人什么都未说,房间未交还木牌就突然离开的吗?”
老板猛烈摇头:“不曾有。”
“哦……”沈情说道,“没有啊,这就奇怪了,大人微服至此,自然不会住到县衙去,燕川就那么点地方,除了老板的同福客栈,其他也无处可去了啊,难道,大人这几日露宿街头了?”
老板咽了口唾沫,问道:“这位沈大人,您可否告诉小民,这位大人长相身高,穿的什么衣服,小民给您想想看。”
“啊……”沈情挑眉,“你问他体貌特征穿着打扮啊?”
这个客栈老板,一定有猫腻。
这么想知道体貌特征,应该是想确定什么。
沈情死死盯着他,回忆着临昭捞上来的死者外貌穿着,慢慢说道:“那位大人此次微服出行,着商人打扮,身穿天青色海纹锦,脚蹬着一双鹿皮靴,走时还带上了仆役给他的鹿皮袋和腰勾。高七尺左右,长相嘛……大人的长相是我们侯府数一数二的精神,浓眉大眼,唇上略有些胡须。大人年轻有为,今年未满三十,便已是侯府首学。”
老板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沈情眼睛一眯,知道他必定是见过死者的,便紧紧追问道:“看老板的表情,应该是见过我家大人?”
老板下意识推辞,连连摆手说不不不,可在沈情的逼视下,还是支支吾吾说了:“每日进进出出的那么多人,天南海北的都有……小民也只是记了个大概,那位大人可能是在这里住……也可能已经走了。”
“走?”沈情问道,“他去哪了?”
老板转了转眼珠子,颤巍巍指着京城方向:“许是朝北边去了。”
沈情心中冷笑,正要继续套他话,忽听一声叫:“沈司直!”
沈情汗毛倒竖,缓缓转头,摆出假笑:“……秋员外,巧了,竟然在燕川遇见你。”
秋池却没心情与她说这些,他一路追到燕川,先跑去县衙,没找到沈情,又来同福客栈知会安铭,未料脚刚踏进客栈,看见与老板攀谈的沈情,双眼发黑,差点昏过去。
秋池慌张问道:“心悦呢?!”
“……啊?”沈情装傻,“怎么,秋大人还未找到柳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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