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何涛看了眼客栈老板,回道,“小民……听说大人封同福客栈,就、就害怕……”
沈情短促笑了一声,问之前老实答话的那位伙计:“何涛是在外面住,还是在你们客栈住?”
“回大人……”那伙计愣愣道,“何涛他是客栈的长工,就住在客栈后院。”
沈情看向何涛,冷声道:“搜房。”
何涛面如死灰,咚咚磕头道:“大人!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拿了安大郎的鹿皮袋子,里头的银票物什全都被老板和苟伙计分了啊!大人,杀人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爬来抱住沈情的腿,沈情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腿,传到了她脑袋里,让她一个激灵,渐渐看到了事情的全貌。
她问:“你说的那个苟伙计,是昨晚在大堂值夜的伙计吗?”
“是是是。”何涛慌不迭地点头。
沈情看向老实巴交有问必答的跑堂伙计,那伙计挠了挠头,又懵又半知半觉道:“是的大人,昨天值夜的就是小苟伙计……”
“他住哪?”
“他……也是客栈的长工,住处也在客栈后房。”
沈情面无表情道:“一起搜了。”
说完,她指了指老板:“还有他的,一并搜查。”
官兵搜房,老板跪了下来,磕头求饶:“小民悔啊……人、人不是我们杀的,小民只是听他说家人离散,生意失利又是孤身一人戴罪之身,以为就算贪些小便宜没事……所以,所以小民分了安大郎的钱财……”
秋池紧紧抓着柜台棱,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人不是你们杀的,那是谁?”沈情翻开手中的名簿,目光停在二楼乙号房,慢悠悠道,“是在这里的其他住客吗?”
客人们发出不满的嘘声,一个个摇头摆手。
老板道:“是……是二楼乙号房的住客。”
“为何杀人?”
“不、不知道,可能,可能起了争执。”
“何时?在哪?你看见了?”
“小民、小民……不曾,小、小苟看见了!”客栈老板道,“小民只负责让小苟和何涛两位伙计帮忙抛尸……”
“你那个姓苟的伙计呢?”
“去……去赌船了。”客栈老板道,“他得了钱,就、就告了假去赌船了……”
“何涛。”沈情问,“你们老板没见,你应该见了,当晚大堂值夜的是姓苟的伙计,后门值夜的是你对不对?”
不然,也不会是他二人参与抛尸。
何涛惊骇道:“大人……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你可听见,二楼甲号房和乙号房的住客起了争执?”
“起、起了……”何涛说,“我只听当时楼上两声呵斥……然后就……就没了音。乙号房的一个住客让我叫老板来,没多久……老板就让我跟苟伙计去二楼一人一边,把安大郎从后门架出了客栈,乙号房的住客……就把安大郎的东西给了老板,说安大郎无家无室,应该是个无籍罪人,只要我们不声张就没人会知道……”
秋池像是被针刺了心脏,掩面沉默,双肩颤抖。
沈情默然不语。
晁县令大喝:“娘的,乙号房的商客呢?!”
“走、走了……”何涛说,“昨晚有一个趁夜在后门码头乘小舟带着先走,说是划远些扔尸体,另一个今早走的……”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声传报:“奉平宣侯令,即刻起,封同福客栈,里面人等,一律不得出入。”
晁县令:“什么玩意?”
她出门去,见再次包围客栈的是侯府的兵卫。
“王郎将。”晁县令拱手一礼,对领头的说,“平宣侯……是什么意思?”
“晁大人也在?”王郎将一喜又一忧,问道,“莫非,晁县令已经知道了盗贼藏在这同福客栈?”
沈情脸色一沉:“我又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再更一章。(划掉划掉!更不了了,我捋捋大纲!!明天还是上午更~)
31☆、天无情,水无情
平宣侯的人封了同福客栈, 沈情作为在场官员,不得不上前问一句:“查侯府的那个失窃案吗?”
晁县令点了点头:“正是。”
“查到这儿来了?”沈情若有所思, 心中暗道, 侯府的速度也挺快的, 不过, 三地的官员, 将近百号人,放下手中公务特地查办此盗窃案, 速度快也是可以想象得到。
除了她,多的是官员为献媚卯足了劲抢功, 就是不知, 是哪位大人顺着线索找到了同福客栈来。
沈情想, 估摸着那位大人和自己的查案思路差不多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封了同福客栈后, 下一步就是调查同福客栈内长时间居住, 又在昨日或今日离开燕川的客人。
之前负责官介绍概况时, 沈情听了一嘴。这个凤香木需要在阴凉干燥处密封保存,最好少见水, 因此是装在一方瓷罐中,放在燕川侯府西街的独立仓库等待节前清点完贡品后, 一起送京。
仓库每日有重兵把守, 日夜不休,唯一的钥匙在侯府管家手中,管家是平宣侯从家乡带出来的心腹, 知道贡品丢失的后果,必不会监守自盗。
此外,除了凤香木,侯府仓库中的其他贡品安然无恙,一点没少。
因而,当时沈情心中就有了个大概,盗贼是燕川本地人的可能性非常小,他们极有可能是专盗名贵香料的盗贼,在凉州就盯上凤香木,一路尾随船只来到燕川,寻找合适的时机下手。
这么说的话,盗贼们得手后就会立刻离开燕川,沈情瞥了一眼码头上正在挨个检查出港船只和包袱的府兵,微微摇了摇头。
已经无济于事了。
也正是因为沈情认为盗贼一定离开燕川,他们再追查也为时过晚,所以才会一来燕川就开始查自己手上的命案。
沈情把注意力拉回来,跟着秋池和晁县令跟王郎将打了招呼。
王郎将斜着眼,半挑眉问晁县令:“晁县令竟然先我们一步查到了同福客栈来,如何,盗贼可抓到了?”
晁县令额上一滴冷汗滑落,讪笑着说:“……这个,我是……昭川县沈司直叫来查办、办命案的……”
她立刻将沈情出卖,推上前去挡枪。
王郎将眉头一皱,十分不悦道:“侯爷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却一个个的都把侯爷的话当耳旁风不是?现在什么最重要?你们这群分不清主次的东西,到时候圣太后怪罪下来,我看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话虽是给晁县令说的,但王郎将的眼睛却看着沈情。
秋池眼睛一眯,慢步上前来,说道:“这位……侯府将官,你这话的意思,人命还抵不上你家主子丢的东西?”
秋池此言一出,沈情心里咯嘣一声,暗自琢磨。
看起来京兆府和平宣侯关系微妙啊……
按理说,京兆尹秋利因先帝之故和四侯的关系应该都不错,但看秋池的态度……似乎很是不屑平宣侯?
王郎将哼笑一声,环顾客栈内的众人,说道:“那要看死的是谁,要是你们这些废物的命,还不抵我家侯爷养的狗!区区一条人命,还敢与侯爷的东西相提并论?”
秋池追何涛时下过水,湿了衣服,现下披着客栈老板拿来的布衫,那王郎将只当他是客栈里的住客,晁县令是他拿捏惯的,至于从昭川来的那什么司直,一听就是个被贬谪的小官,王郎将也不放在心上,因而口出狂言,一口一个侯爷,直言人命不如侯爷的狗。
秋池道:“你可知道我……”
沈情制止了他,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去,假笑道:“这位……王郎将,不知是哪位大人追查出失窃之物在这家客栈呢?我,想和那位大人聊聊。”
“哼。”那王郎将不屑道,“哪位大人?都是一群饭桶,还不如一条狗!”
这倒不是王郎将侮辱他们,沈情看向门口侍从手中牵着的两只狗,大约明白了。
“莫非,是寻着味道找来的?”
王郎将:“哼,你瞎?”
嗬。
沈情脸上笑眯眯的,内心却道:“看平宣侯调\\教出来的下属,那传闻应该是真的,平宣侯可能是个无礼跋扈之人。”
王郎将带的狗是两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体型硕大,耳朵高高竖起,背上的黑毛油光发亮。侍从牵着狗进来时,人群里怕狗的两股战战,有几个带着孩子的,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害怕的缩在一起。
“放狗嗅!”王郎将道,“所有人都给我乖乖站好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包裹着凤香木粉末的手帕,放在凶犬鼻下。
沈情鼻子灵,闻到幽幽的,似烧焦桂花的一种干燥又奇异香味,问道:“我能问问,这是……那什么香木吗?”
王郎将一脸得色:“料你不知,这是侯爷自己的,今日给狗闻,也让你们开开眼。”
秋池冷哼一声,表情阴冷。
两只凶犬嗅了,一只咆哮一声,直冲二楼,沈情眸光一沉,脑中那个未搭接上的链条咔哒一声,让她有了新的揣测。
而另一只,则围着客栈老板打转,之后竖起耳朵,奔出后门,跃立后门的石墩上,对着水汪汪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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