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含泪笑着看着林黛玉:“在我心里姐姐也是最重要的。”
林黛玉眼睛也有些发红,拉着林宛如的手,半天才道:“这次就算了,看在他帮了咱们的份上且让他一回,你看着送些什么谢礼合适,再告诉我就是了。”
竟是撒手不管了,林宛如也很苦恼,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先写了一封信郑重的道谢,夹在了给沈氏的信里,这样也算是过了明路,至于沈氏那里,就叫陈瑞文去解释吧。
沈氏接了信果真大吃一惊,把陈瑞文揪过来细细的问了,陈瑞文看了林宛如写的道谢的话,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沈氏看在眼里却是心惊肉跳的,试探道:“你怎么对宛如这么上心哪,不是最讨厌管这些事的吗?”
陈瑞文道:“表妹如今住在贾家,总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沈氏想想也是,可还是觉得不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委婉的提醒儿子:“宛如虽是你的表妹,可到底不是亲姐妹,你也大了,事事都要注意避嫌,不然别人不说你什么,倒说宛如轻狂,宛如也是大姑娘了,这将来说亲事,头一个挑的就是姑娘家的品行,你可别因为一时的任性害了她。”
陈瑞文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说话。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知道宛如是他喜欢的姑娘,他要护她周全,如今经沈氏提醒,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了,他们不是小孩子了,他要娶妻,她要嫁人,而两个人,却不一定有这个缘分共结连理。
陈瑞文想象着林宛如凤冠霞帔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对着他笑,把自己的所有的温柔和情意都给了那个男人,两个人还会生育子嗣……
陈瑞文的心忍不住痛起来,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不行,宛如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娶宛如为妻。
他已经十八岁了,他心里也明白如今家里还没给他说亲事是因为祖父还没点头,祖父不想利用他的婚姻谋取什么利益,可是还是希望他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这样在朝堂上就多了一份助益。
宛如虽是亲戚,却是庶出,又是孤女,只怕祖父不会答应。
他拗得过祖父吗?
陈瑞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没有那个把握,祖父将他一手带大,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祖父的固执和手段,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不知道宛如的心意,也许万幸,宛如也喜欢他,也许宛如对他并无情意,那么自己的一切努力就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瑞文的心恍如落入了九寒之地,恍恍惚惚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氏却犹疑不定,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瞧着样子,八成真的把宛如放在心上了,叫宛如做她的儿媳妇她自然高兴,可是从宛如写信的举动来看,故意夹杂在给她的信里,这样的有意避嫌,只怕对儿子没什么意思。
不怕棒打鸳鸯,就怕一厢情愿,沈氏也皱起了眉头。
沈氏借着探病的由头去了一趟贾家,想探探林宛如的口风,贾母却觉得这是沈姨娘搬来的救兵,用陈家来威胁她,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再加上前阵子王夫人说过的话,贾家和陈家迟早是对立面,实在不宜走的过近,因此陪着说了两句话便说累了,叫丫头带着沈氏去了沈姨娘的院子。
沈姨娘心里也忐忑着呢,见沈氏来了,心想有了个商量的人,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觉得难以启齿,沈氏却笑着问林宛如,沈姨娘心不在焉,道:“这两日都在园子里住着,没过来。”
沈氏也不想惊动沈姨娘,就说去看看林宛如,进了园子。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心生疑窦(三)
林宛如正跟林黛玉一处读书,见沈氏来了,林黛玉便避了出去,林宛如笑眯眯的看着沈氏:“姨妈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是不是瑞雪她们想我了?”
沈氏笑道:“不是她们,倒是你表哥,最近闷闷不乐的,问也不说,我想着叫你去劝劝。”
林宛如有些惊诧,沈氏瞧着林宛如脸上的惊诧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笑道:“瞧我糊涂了,怎么能叫你一个姑娘家去劝,我这是关心则乱了。”
林宛如便舒了口气,笑道:“表哥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正想谢谢他呢,也不知表哥喜欢什么,正好问问姨妈。”
沈氏笑道:“他什么也不缺,就是喜欢兵器,你难道还找个铁匠铺子给他打一把刀?他是做哥哥的,照顾妹妹是应当的,你这么客气,反倒是生分了。”
林宛如笑道:“话是这么说,可该谢的还是要谢呀,我也拿不出什么,要不帮表哥绣个扇套吧,不知道表哥喜欢什么颜色和花样,这倒要问问姨妈。”
沈氏想着,宛如对瑞文分明没有情意,若是绣了扇套,只怕瑞文更会误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便笑道:“他是个粗人,拿刀拿剑的时候多,哪里用的了扇子,你若是有心,就给我做一双鞋吧,这个礼我替他受了。”
林宛如自然不会拒绝,和沈氏说笑着挑了布料和鞋样子。
赵姨娘最终被送回了金陵老家的田庄,只说得了怪病,回老家修养,保住了一条命,也保住了体面,贾政也十分欢喜,对于贾母所做的决定十分感激,就是贾环和贾探春也松了口气。对于沈姨娘的责问,贾母没有了回音,只当从没有听说过,沈姨娘失望之余也暗暗冷笑,想着这门人人称赞的亲上加亲的婚事,她却看出越多的不妥当来。
贾宝玉这一病,贾母越发怜惜,也不叫读书了,整日叫他在园子里养着,贾宝玉乐得自在,倒是凤姐,好了后又立刻开始管家,知道这一切都是赵姨娘作祟后,也只是骂了两句出气解恨,大家都暗暗惊奇。
其实凤姐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怕,这是抓住了马道婆,要是不知道呢,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也许之前也有过,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凤姐便想起了自己生不出儿子的事,猜测也是马道婆咒的,心里便恨恨的。
如今贾环失了赵姨娘的庇佑,彻底成了光棍一个,整日的在内宅游荡,越发的阴沉,丫头们也都不敢惹他,凤姐却暗中克扣了贾环的份例,显然把对赵姨娘的恨加诸到了贾环头上,可贾环毕竟是庶子,谁也不注意他,他吃亏也只有自己受着。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天气慢慢热了,端午节元妃娘娘赏下来不少东西,而给姑娘们的这些东西无非都是些宫扇,香珠,数珠儿,荷包之类的,在贾母那儿分了,一份份的写了签子,叫各房的丫头去领了。
贾母一时高兴,也想着贾宝玉和凤姐才病过,想去去晦气,便说去清虚观打醮祈福,贾母一说出门,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跟着惊动了,外头管家准备车马,去清虚观提前赶人,打扫地方。
内宅里头跟着服侍的丫头也少不了,贾母又发了话,说愿意去的都跟着去,大家越发的兴奋,对差事也不上心了,整日扎堆的讨论着到时候穿什么衣裳,戴什么花儿。
笼烟给林宛如梳头,叫小丫头荷叶去园子里摘花,等了这大半晌也不见人,笼烟气的道:“这还没出门就这么张狂,等出门那天只顾着自己玩去了,那还了得。”
林宛如笑道:“她们也是鲜少出门,由她们去,今儿也不带花了,你梳个简单的发髻就罢了。”
笼烟便挑了几朵镶石榴石的鬓花,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戴了五朵,组成一朵花的模样,林宛如觉得有些艳丽,但也没说什么。
她去看林黛玉,中间经过怡红院,正好见一个穿着银红色马甲,白绫缎子裙的丫头出来,见了林宛如过来赶忙行礼,林宛如笑眯眯的看着她:“袭人姐姐这是去哪儿啊?”
袭人笑道:“娘娘赏下来玫瑰露,宝二爷叫我给林姑娘送去。”说着举起来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玻璃小瓶,里面是红色透明的液体,林宛如点点头,笑道:“正好我也去找姐姐,倒是顺路。”
贾宝玉身边十来个丫头,个个貌美,论容貌,袭人着实不算出挑,但是她性格温顺,又是老太太那儿拨过来的,谁见了都是客客气气的。
路上和林宛如说笑,林宛如问她怡红院去几个丫头,袭人便笑道:“她们去是为了伺候太太和姑娘们,我们去做什么,宝二爷在外头也不要丫头伺候,倒是几个小厮都跟着去。”
林宛如笑道:“那倒是可惜了,别人都出去,单你们留在家里。”
袭人笑道:“都出去了,这屋子交给谁看呢,我们留下照看房子,太太她们也好放心呀。”
果真十分善解人意,难怪人人都喜欢,林宛如笑着没说话,袭人看了林宛如两眼,觉得她并不像其他的姑娘那样好说话,想了想,到底没敢搭话。
一路到了潇湘馆,袭人放下了东西也没停留,林黛玉看林宛如戴了五朵石榴石鬓花,笑道:“我记得这还是赴春宴的时候长公主送的见面礼,你怎么想起来拿出来戴了。”
林宛如问林黛玉好不好看,林黛玉道:“好看虽好看,却俗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