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又换了个角度想,凤姐和宝玉若是治不好,谁得到的好处最大?
首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贾政等人就排除了,若说是贾琏,凤姐虽然善妒,可也没到那个地步,况且贾琏也没必要害宝玉,两个人又不是一房的兄弟。
林宛如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人,贾环。
若是贾宝玉出事了,那么贾环就成了二房唯一的儿子,必定会受到比现在更好的待遇,而且之前因为贾环崴了手的事情,很有可能记恨上了凤姐,那么此时一箭双雕也成了理所当然了。
但是贾环是一个小孩子,能懂这些么?难道是赵姨娘?
她是贾环的生母,荣辱都是绑在一起的,林宛如越想越有可能,她去怡红院的时候就留心了看看赵姨娘,谁知赵姨娘却不在。
问了怡红院的丫头晴雯,她柳眉一竖,道:“姑娘提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昨天来了一趟,说了好些丧气话,被老太太一口啐出去了,她还敢来?她要是再来我就把她赶出去。”
林宛如笑了,带着笼烟去了潇湘馆。
熬了一夜,林黛玉也是快天亮了才歇下,只是她记挂着宝玉,夜里没睡好,如今已经起床了,正梳洗呢,林宛如便遣退了丫头,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林黛玉急忙捂住了林宛如的嘴:“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若是叫老太太知道了还了得?”
林宛如道:“我并没有听谁说,只是觉得蹊跷罢了,姐姐想想,若是宝哥哥不好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大?满府里谁又和凤姐姐有仇?”
林黛玉也犹疑不定,道:“咱们毕竟寄人篱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就算咱们说了,赵姨娘不承认,别人还以为咱们胡乱栽赃人呢,于闺誉也有碍。”
林宛如却不赞同:“若真是赵姨娘做的,那她就是个背后使坏的小人,今天敢咒宝哥哥和凤姐姐,明日就敢咒你我,我告诉姐姐吧,上回在凤姐姐院子里,赵姨娘就看我不顺眼,谁知道她磋磨完了这两个,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对于坏人若是不斩草除根,那就是后患无穷。”
林黛玉没说话,半天才道:“咱们又没有证据。”
林宛如见林黛玉松口,心内一喜,笑道:“这个并不难,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我想着赵姨娘是内宅妇人,应该不懂这些,她平常可曾和僧道或是神婆来往过?”
林黛玉仔细回想,道:“我听紫鹃说过,赵姨娘跟一个姓马的道婆走的亲近,难道是那个?”
林宛如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查,姐姐叫紫鹃去打听近来马道婆可来过?她是贾府的家生子,肯定有门路,我叫笼烟去陈家找表哥,叫他帮着去打听那个马道婆。”
林黛玉本来有些犹豫,觉得把这件事闹到陈家去也不好,可想了想还是没说,除了陈家,她们还真找不到人帮忙。
林黛玉叫了紫鹃进来,林宛如则回了凹晶溪馆,给了笼烟两块碎银子,叫她坐车去陈家。
紫鹃那边倒是容易,如今人多又乱,赵姨娘那边清净的很,紫鹃假装去王夫人屋里找金钏,顺路拐去了赵姨娘的院子,正好小吉祥正倚着门嗑瓜子,紫鹃笑道:“姨娘呢,也不管管你们。”
小吉祥因为借过雪雁的衣裳,对紫鹃也还客气,笑道:“姨娘在老爷屋里,如今哪还顾得上我们,都去看宝二爷和琏二奶奶了。”
紫鹃便顺势坐在了小吉祥旁边:“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只是不知道怎么病的,也不知道治,我记得姨娘以前不也头疼过,是谁给治好的?”
小吉祥道:“是马道婆,她给了两道符,叫姨娘放在碗里用水化开喝了,姨娘的病就好了。”
紫鹃笑道:“这样的药到病除,难怪马道婆许久没来了。”
小吉祥道:“那是姐姐不知道,她可经常过来呢,前两天还过来找姨娘说话,临走的时候揣着个小包袱,又不知从姨娘这儿哄了什么东西过去。”
紫鹃心中一跳,忙道:“拿了什么东西?别拿了府里的东西,姨娘糊涂,倒霉的可是你们。”
小吉祥也被唬了一跳,细细的回想起来:“就是个蓝底红花的包袱,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也不小呢,得有这么大。”说着比划了一下。
紫鹃心中有数,道:“你再好好想想吧,再回去对着单子查查,看屋里少什么不曾?”小吉祥连连点头。
那边笼烟就麻烦了一些,她从后门溜出去,到了后街雇了一辆马车直奔陈府,结果一问门房陈瑞文也不在家。
笼烟听了林宛如的吩咐也不敢惊动了沈氏,便给门房的小厮偷偷塞了一块碎银子,央求他见了陈瑞文的小厮帮忙说一声,是急事儿。
那人拿了银子,笑眯眯的应了,笼烟不敢耽搁,又坐车回去了。
陈瑞文被石光珠和柳芳一群人请去喝酒,闹到了半夜才回来,门房的小厮捡了个空子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横江,横江心中一跳,揪住了那人的衣襟:“是谁的丫头可问清楚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心生疑窦(一)
小厮吓得摇头:“那姑娘只说是从贾家过来的,找大少爷有急事。”
横江又赶忙把这件事告诉了陈瑞文,陈瑞文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已经是半夜了,再去贾家也不好,只得按耐住心中的不安,第二日一早便赶去了贾府。
贾宝玉和凤姐都没好,府里仍旧乱糟糟的,陈瑞文轻而易举的见到了林宛如身边的笼烟,笼烟便把林宛如的吩咐说了:“……事情急,宝二爷和琏二奶奶还没醒,姑娘也只能找表少爷帮忙了。”
陈瑞文应了,叫横江去打听马道婆。
没想到马道婆还挺有名气,听左右邻居说她经常出入大户人家的内宅,治些小病,讨了太太小姐们的欢心,平日里出手就阔绰,前阵子更跟发了横财似的。
陈瑞文心中有数,只叫人看紧了马道婆,却不知该不该告诉贾家。
要说这样的肮脏事哪家都有,可最起码面子上是干净的,谁也不想丢了脸面,若是他把马道婆带去贾家说明情由,说不定贾母不仅不觉得感激,还会因为觉得丢脸并不领情,他白跑一趟就罢了,倒辜负了宛如的一片心。
关键还是贾家和陈家还没熟到对这种事毫不避讳的地步,他仔细想了,这事不能叫他出面,也不能叫人家知道是林宛如的主意,他想起了贾宝玉的舅舅王子腾,便叫横江写了张纸条偷偷递过去,说是治病的良方,上面便写着马道婆的住址。
王子腾接到字条也是唬了一跳,他也是个谨慎的人,先命人悄悄打听了,知道了马道婆的身份,又知道她和贾府的赵姨娘有往来,这事就清楚了七八分。
先是派人闯去马道婆家里把人给绑了,又搜出不少东西来,王子腾亲自带着人和东西去了贾家。
谁知却听门房说贾宝玉和凤姐的病被一僧一道给治好了。
王子腾心下生疑,赶忙进去见了贾母,贾母几天以来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瞧着古古怪怪的,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不知道念了什么经,宝玉就安静下来了,也不哭闹了,也不发烧了,如今睡得正沉,连凤姐都好了。”
王子腾阴沉着脸有些气急败坏:“这哪里是他们的本事。”遂把马道婆一事说了:“……在她家里搜到了贴着宝玉和凤姐生辰八字的草人,扎着针,都是因为这老虔婆,她们两个才病了,我如今把那些东西都烧了,自然也就不能害人了。”
贾母听到一半已经脸色发白,问王子腾:“你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王子腾摇头:“是人偷偷塞了字条叫门房给我,要不我也不能知道。”
贾母气的脸都黑了,一叠声的叫人喊贾政来。
贾政刚歇下,听贾母传唤,以为宝玉又不好了,赶忙过来,却受了贾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贾政刚开始还有些糊涂,后来听王子腾的解释,这才明白过来是赵姨娘买通了马道婆做法害人,有些不可置信。
贾母骂道:“不光有宝玉和凤姐,连黛玉的生辰八字都有,你那赵姨娘看不顺眼的人也多,我就是不知道黛玉如何招惹了她,怪不得那孩子三灾八难的,原来都是你那个娼妇害的,这样的蛇蝎毒妇还留着做什么,打死完事,许是积了一桩阴德呢。”
贾政被骂的头脑发懵,王子腾叹了口气,该说的他也说了,接下来就是贾家的家事了,他也不好插手,遂又去看望了宝玉和凤姐便回家了。
其实他对那个暗中向他通风报信的人更感兴趣。
显然那人抓到了马道婆的把柄,证据确凿才传信给他,那这个人肯定和贾家有关系,要不谁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查这样的事,可却自己不出面,把证据交给了他,定是有什么隐情。
王子腾又细细的问了门房上的人,问送字条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可谁都没有注意,都说那人塞了纸条就跑了,王子腾也只得罢了。
贾宝玉和凤姐在慢慢好转,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如今贾母的怒火都在赵姨娘身上,先叫贾琏绑着马道婆去了顺天府,告她用巫蛊害人,又逼着贾政处置赵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