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纹应了去回话。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贾宝玉果然来了,还穿着今天出门的衣裳没换,额头上都是汗,林宛如便叫丫头倒水服侍他洗脸,自己避了出去。
在廊下坐了一会,贾宝玉和林黛玉手拉着手出来了,林黛玉虽然还有些不高兴,却没有之前的怒色,贾宝玉笑眯眯的看着林宛如:“宛如妹妹的身体可好了?明天还去不去听戏了?”
林宛如笑道:“姨娘担心我中暑,不叫我去了。”
林黛玉也道:“你要想听戏只管自己去,犯不着拉上别人。”贾宝玉笑道:“我也不去了,咱们都不去了,明儿一早咱们去园子里玩如何?”
林黛玉道:“大热的天谁耐烦跟你乱跑,宛如要养病,我也懒得动弹,你自己逛去就是。”说着和林宛如打了招呼要走,贾宝玉赶忙跟在后面,嘟嘟囔囔的:“一个人逛有什么趣儿……”
林宛如以前总觉得林黛玉小性儿,贾宝玉没骨气,如今却有些羡慕,这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吧,会闹矛盾,会和好,会吃醋,会哭会笑。
回想自己和万霖,他只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只在需要自己的时候送东西讨好自己,他从不发脾气,就算见到自己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说笑,也只是一笑置之。
而自己呢,不敢吃醋,不敢嫉妒,就怕惹恼了万霖,自己和他,从一开始就是不正常的,难怪不会幸福呢,
莫名的,林宛如很是羡慕林黛玉,竟然遇到了贾宝玉这样契合的男子,只为他一个人哭,只为他一个人笑。
而贾宝玉也很好,愿意向女人低头的男人没几个,贾宝玉算一个,也因此而显得格外珍贵。
去清虚观打醮一连三天,贾母的兴致很高,一连去了三天,林宛如一直都借口养病呆在屋里不愿意出门,别人也不愿意来打扰她,倒是难得清静,可没几天,沈氏知道林宛如中暑,便叫人送了药过来,还说快到陈瑞雪的生辰了,请林宛如过来热闹热闹。
贾母便点头叫林宛如过去。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风雨乍现(二)
再次见到陈瑞文,林宛如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上次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当时没什么,事后却觉得很是尴尬。
陈瑞文却什么异样都没有,依旧面无表情但十分温和的问她中暑有没有好一点,然后吩咐丫头冲香荷饮给她,他这么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让林宛如也松了口气。
因是陈瑞雪的生辰,大家聚在二房那边热闹了一晚上,沈氏怕林宛如身子虚弱,不许她熬夜,不到二更便叫了回来,陈瑞文看林宛如很是失望,便提出陪她下棋解闷。
林宛如根本不懂下棋!
她现在暗暗庆幸林黛玉曾经逼着她背过几个棋谱,如今她照葫芦画瓢,按着棋谱下棋,可一局棋没布完,就被陈瑞文杀的七零八散,她只好又换了一个棋谱,结果依旧是惨不忍睹。
只下了两盘,林宛如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如果输个七子八子都还好说,如今输了十几个子二十几个子,叫她面子往哪搁,她把棋子一扔,说不玩了。
陈瑞文也看出来林宛如不善棋艺,心里也很纳闷,因为他听贾宝玉提起过,他的表妹,林宛如的姐姐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到了林宛如这儿就不行了呢?
但是看林宛如不大高兴,他也没多说什么,识趣的告辞了。
林宛如却跟赌气似的,翻了棋谱来看,可是却看不懂,郁闷的被笼烟催着睡了。
陈瑞文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四个小厮已经候着了,服侍陈瑞文梳洗了,泠溪跟陈瑞文汇报今天发生的事,陈瑞文却心不在焉,突然打断了泠溪:“你有没有和母亲院子里的小丫头说笑过?”
泠溪顿时冷汗直流,磕磕巴巴的点点头,满头是汗的跪下了:“大少爷,奴才绝没有做出不合规矩的事。”
陈瑞文踢了他一脚,示意他站起来,道:“她们不高兴时,你是怎么哄的?”
泠溪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是陈瑞文看着他他又不敢不回答,只好照实说:“买点胭脂水粉,头绳纱花之类的送给她们,然后说点甜言蜜语。”
陈瑞文顿时陷入了沉思,让自己说甜言蜜语估计是不大可能了,只能送东西了,可胭脂水粉那些东西宛如都有,而且自己送也不大合适,那送什么好呢?
泠溪想了想,自家少爷从没有问过类似的问题,不可能是得罪了家里的姐妹,极有可能是表姑娘或者是外头见着的姑娘,便道:“少爷是怎么得罪那位姑娘的?对症下药才好啊。”陈瑞文有些迟疑:“她下棋输了,觉得没面子。”
说实话,他真不觉得这是他的错,可是他见石光珠,冯紫英他们动不动去哄人,觉得他也该这么做才对。
泠溪笑了:“哎呦,少爷,您怎么能赢呢,您应该输才对呀,对方是个姑娘家,再怎么聪明,下棋也不是少爷的对手,输了自然脸上不好看,您该让着点,姑娘赢了,不就高兴了?就算她看出您是故意让她的,心里也只会以为您在意她,不舍得叫她丢面子,您只要和姑娘家在一块,凡事不就不能计较输赢,今儿您赢了棋,可不就输了人?”
陈瑞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的确,跟姑娘相处不是跟那帮兄弟在一起,非得拼尽全力,不然就是瞧不起对方,跟姑娘家在一块,还不是哄着她高兴玩的?那么当真做什么?
陈瑞文想起二弟陈瑞武陪着几个姐妹玩投壶,明明都能投中,还要装着几次失手,当时他觉得没意思,如今看来,和姑娘家相处可是一门学问啊。
陈瑞文道:“那如今该怎么办呢?”
泠溪想了想,道:“她今天输了,您叫她赢回来不就成了?不过别下棋,在别的上头让她赢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她扳回来一局,心里不就舒坦了?”
陈瑞文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第二日一早,陈瑞文便去凝香斋找林宛如,林宛如刚梳洗完,坐在桌子前吃早饭呢,陈瑞文也不客气,坐下来和林宛如一起吃了早饭,去给沈氏请安问好。
沈氏却忙着,打发陈瑞文带着林宛如别处玩,陈瑞文便说带林宛如去钓鱼:“……湖边都是树,有树影遮着,一点也不热,景致也好。”林宛如欣然答应了,因为这地方不在陈府,要坐马车出去,她自然十分期待。
回禀了沈氏,沈氏也没说什么,她对儿子十分放心,想想又叫身边的一个老妈妈跟着伺候,马车刚驶出陈府大门便停住了,似乎有人拦住了去路,林宛如本来不在意,却在听到一个声音后如遭雷击。
又是万霖!
他来陈府做什么!
外头万霖对陈瑞文说的什么林宛如都没有留意听,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甚至抖起来,那个人就在马车外头,甚至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说话声,陌生又熟悉,热络中带着些谄媚,让林宛如觉得恶心。
她的脸色一白,旁边陪着的笼烟就觉得不好,赶忙朝外头喊:“大少爷,姑娘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下一刻陈瑞文就钻进了马车,神情担忧的看着林宛如,林宛如摇摇头,道:“表哥,我没事,咱们快点走吧。”
陈瑞文道:“要不今天别去了,你瞧瞧你脸色煞白。”
林宛如的失望连笼烟都看得出来,陈瑞文也不忍心,摸了摸她的额头:“不舒服要说,不要强撑着。”
林宛如点点头:“表哥快把不相干的人打发了。”
陈瑞文下了马车,匆匆两句打发了万霖,骑着马护送着马车离开了。
万霖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神色有些松动,刚刚虽然离得远,可还是听得见陈瑞文温柔的声音,不是说他最是冷漠无情吗?马车里坐的是谁?竟让他另眼相待?
万霖塞了块银子给守门的小厮:“刚刚马车里的是谁?”
那小厮笑道:“我们家的表姑娘,太太的外甥女。”
万霖有些急切道:“那她是不是住在府上?她姓什么?”
那小厮神色就变了,把那银子塞了回来,还不忘警告他:“我们表姑娘可不是你能随意编排的,赶紧走吧。”
陈瑞文所说的地方也不远,出了东城门不一会就到了,湖边他们钓鱼的地方早就清了场,用帷帐围出了一块地方,林宛如看见那湖水,以及对面的青山,还有湖边的杨树林,觉得松快极了,刚才的不愉快也消散了许多。
她笑眯眯的跑到湖边去,被陈瑞文给拉住了:“当心跌进去。”
林宛如笑道:“表哥,我们比赛钓鱼吧,今天我肯定不会输。”
陈瑞文露出了笑容:“好啊,不过若是输了可不能哭鼻子。”
林宛如扮了个鬼脸。
那边小厮早就备好了鱼竿和鱼饵,两个人面前各自放了一个鱼篓,林宛如前世今生可都是南方人,谙熟水性,前世小时候还曾经跟着母亲去过乡下外祖父家,跟着一群半大的小子下河摸鱼摸虾,在这上头她可是内行。